三人年齡相仿,都不及弱冠之年。朱祁銘粗粗看了他們幾眼,一時之間難以形成清晰的印象。
金英小心翼翼靠近朱祁銘與郕王,一番低語,朱祁銘這才分清了樓下三人的身份,便一一細察起來。
最外麵的那位是陳放,玉麵劍眉,給人的第一觀感極好,可端視良久,發現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無論是昂頭還是垂首,目光都往上視。
陳放莫非患有眼疾?
朱祁銘撇撇嘴,將目光移至中間那人身上。此人應該是羅宇,身材略顯偉岸,微微一動便活力四射,雖稱不上絕頂帥哥,但也模樣周正。
嘿,這個不錯!
目光掃向最裏麵的那位。此人應該是薛桓了,天啦,這家夥可是一個絕頂美男!
薛桓的肌膚似女子一般細膩,漆眉星目,襯得麵有華色。
這家夥必定是頂級少女殺手,深閨女子對他恐怕沒有半分抵抗力。
不過,薛桓坐沒坐相,扭頭四顧時放任不羈,毫無禮數。最讓人生疑的還是那雙極有魅力的桃花眼,像郕王那般,有股天然的風流,就怕是個花心男!
看真切後,朱祁銘邀郕王下了閣樓,離了淩軒閣,一路上心裏七上八下的。
“郕王兄,那個薛桓的長相有些像你,堪稱美男。”
郕王咬牙道:“他算哪門子美男!”
看來,並非所有的人都喜歡見到世上的另一個自己,就像郕王這樣,許是被人訓斥得找不著北了,失去了自信,故而時常覺得自己麵目可憎,進而對長相近似自己的人毫無好感。
郕王似在暗中生氣,許久之後才麵色一緩,“那個羅宇不錯。”
嘿,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朱祁銘笑道,“郕王兄,常德公主恐怕還在候訊,你去對她談談你的觀感,供她參詳。”
郕王一凜,一把抓住朱祁銘的手臂,“你不能走,你務必要隨我一同前去!”
聽見郕王近乎哀求的語氣,一想到他多半是懼怕對他管束極嚴的常德公主,朱祁銘便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推不掉這趟差事的,隻得硬著頭皮隨郕王趕往竹雨軒,那裏是常德公主的住處。
方進竹雨軒,就見常德公主急急地站了起來,片刻後又像是在掩飾什麽,緩緩落座,微微垂下頭。
常德公主臉上泛著紅暈,嬌羞的神色裏有分期待,亦有分忐忑,還有分不甘。
那個時代的女子婚前大多無法與男方謀麵,連帝女也概莫能外。可是,這麽一個無比尊貴的嫡公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嫁做人妻,想想都令人唏噓不已。
少女的芳心幽閉於重重簾幕之中,正因為幽閉過久,所以才更容易瞬間綻放。也難怪那時的風流才子總喜歡鑽人家的後花園,隻因有幸撞見某個沒怎麽見過男子的深閨少女,一番哄騙下來,還不是一騙一個準!
那三個入選的男子此刻就在淩軒閣,不知常德公主的一顆芳心將會許給何人?此事也輪不到朱祁銘這樣一個少年操心,說到底,他隻不過是可以談談個人觀感而已。
“皇姊,那個······”郕王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自己不再結巴,“那個薛桓雖然身世顯赫,但他多半是個情種!”
情種?常德公主似乎不太明白情種是何意,就疑惑地看向朱祁銘。
朱祁銘一怔,隨即扭頭看向郕王,“薛桓長相與郕王有幾分相似。”
就見常德公主瞪了郕王一眼,旋即一臉嫌棄之色,還輕哼了一聲。
朱祁銘見狀不禁心中一寬,謝天謝地,總算把那個危險的男子排除在外了!
郕王定定神,再次開口:“那個陳放還算不錯,隻是眼光有些高。”
眼光高?眼光再高還能越過堂堂嫡公主不成?常德公主更加詫異,再次扭頭看向朱祁銘。
“所謂眼光高嘛,就是他的目光總是朝上,不會朝向其它地方。”
“那不是有眼疾麽?”常德公主斂盡嬌羞之態,十分委屈似地站起身來,“皇上這是何意?這都找了些什麽人呀!”
“皇姊,還有一個羅宇。”郕王囁嚅道:“那個羅宇極有男子氣概,模樣也算周正。”
常德公主朝朱祁銘投來征詢的目光,朱祁銘連連點頭。
隻見常德公主緩緩入座,臉上再無嬌羞之態,默默地坐在那裏,目光裏盡是茫然。
朱祁銘有些不忍,“常德公主,要不,再找幾個嬤嬤去看看?”
“罷了。”常德公主幽然歎道:“何必讓嬤嬤收人錢財糊弄我,白叫我落個是非口實!”
“哦,我想起來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前朝那邊看看麽?眼下天氣回暖,淩軒閣那邊景色不錯。”
“我不去!”常德公主扭過頭去,良久後扭扭捏捏轉過頭來,“那裏有外官走動麽?”
“金公公他們有辦法不讓任何一個外官靠近那裏。”
“那······那三人離開了淩軒閣麽?”
明知故問,這不是逼著我撒謊嗎!朱祁銘心中犯著嘀咕,嘴上的謊言卻脫口而出:“那三人或許奉召去了雍肅殿。”
“你多番相勸,我也不能總掃你的興,那便去吧。”常德公主站起身來,扭頭衝郕王道:“你便不必跟著了。”
我何曾多番相勸?朱祁銘也無暇較真,隻能早早想好說辭,以便萬一出了岔子能夠圓場。
陪常德公主登上淩軒閣閣樓,透過珠簾望去,見底下的三人仍極有耐心地坐在那裏。
常德公主忸怩半天,終於舉目望向底下的三人,一望之後,目光便再也收不回來了,整個人定在了那裏。
朱祁銘側目看向常德公主,見她那雙閃閃發亮的明眸裏滿是柔情,順著她的
目光望去,前方對著的人赫然是薛桓!
糟糕!朱祁銘趕緊低聲遞話:“那家夥像個女子。”
“別瞎說,他哪像女子了?”
“他不諳禮數,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不是可到國子監進學麽?進學後便知禮儀了。”
對了,駙馬都尉都要入國子監進學!朱祁銘差點忘了此事,可是,一見薛桓遊移不定的目光,朱祁銘就覺得不爽,故而不能不勸常德公主收心!“他像極了郕王!”
“胡說,郕王豈能與他相比!”
偏偏薛桓的眼睛甚是賊溜,聽覺好像也很靈敏,大概是聽見樓上細微的動靜了吧,一雙魅眼掃向樓上,然後直直地站起身來。頓時,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動了情的女子智商很容易歸零,此刻常德公主就是這樣,被人發覺了,她竟不知躲避,呆呆傻傻地站在那裏,似已魂入夢境。
“你快離開此地!”朱祁銘喚醒夢中人,耐心地把她勸走,他自己則順著閣內的樓梯緩緩下樓。
“越王殿下。”
朱祁銘剛下樓,就聽見一旁有人叫喚,扭頭望去,原來有個內侍站在樓頂之下,麵對著薛桓等三人。
薛桓聞得內侍的叫聲,驀然醒過神來,而陳放、羅宇也站起身來,三人一起見禮,“參見越王殿下!”
朱祁銘衝羅宇笑笑,然後沉著臉走到薛桓身前,背對著另二人暗中抓住薛桓的手臂,沒想到這個比朱祁銘大數歲的成年男子,手上竟無與他年齡相稱的勁力。
嘖嘖!這樣一個隻會耍帥的軟男若成了駙馬都尉,怎能上陣殺敵!
朱祁銘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手上卻在悄悄用力,“閣下方才看見誰了?”
薛桓似乎有些吃痛,一張臉微微變形,“在下方才看見了殿下,還有······還有······”
朱祁銘手上再加力道,就見薛桓呲牙咧嘴,立馬改了口,“隻見到了殿下!”
這家夥勁力奇差,腦子還算不笨!朱祁銘鬆了手,緩行數步,轉身掃視三人,含笑道:“皇上恐怕要過一陣子方能傳召,念你們久候受拘,就命本王前來看看。”
“多謝聖恩眷顧,臣感激涕零!”薛桓等人跪地謝恩。
這時,金英匆匆入內,瞟一眼閣內眾人,徑直走到朱祁銘身邊,附耳低聲道:“請殿下移步,常德公主正在外麵等殿下過去呢。”
別了閣內三人,朱祁銘獨自出了淩軒閣,走不多遠,就見常德公主正背對著他站在宮道上。
常德公主轉過身來,臉色有些嚇人,一隻手猛然伸向他的耳朵。
朱祁銘暗叫一聲不好,轉身就跑。
“站住!你真長能耐了,竟敢對他動手使壞!”常德公主不顧姿容是否端雅,朝朱祁銘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