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農戶家都不富裕,家家窮養,可反觀家裏幾個孩子。
秦春月對兩個妹妹是盡心盡力,梳頭親自梳,衣裳也親自做,反倒不需王氏多加囑咐,春芝春梅每天都幹幹淨淨,性子雖靦腆了些,卻又活潑。
撇去柴氏不提,同樣是親姐妹,秦秋煙對秦秋可就沒有大房那般好,出現在蘇梨視野中的時間也少,更多是獨自待著。
這麽小一個孩子,日日呆在屋裏不悶壞了。
按理說不該如此。
“與其自己在這想,不如親自問問她。”秦見深溫和說著,人也隨之坐在桌旁,手掌輕輕放在桌上,指尖若有若無點著桌麵,像審訊犯人,“可可,平日裏你兄長和姐姐對你如何?”
秦秋可肚子裏有了飽腹感,吃餅子的動作慢下來,看秦見深目光仍有畏縮,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蘇梨看著心裏直發笑。
平日那麽嚴肅氣勢那麽強,現在可好,一點也不討小孩子喜歡。
還不如自己呢。
她偷偷捂著嘴笑的動作,被男人抓個正著,秦見深漫無目的地瞥了一眼,沒吱聲。
“可可,你告訴四嬸,平時哥哥姐姐對你好不好呀?”蘇梨清清嗓子,柔聲問道,見秦秋可鬢邊落下一縷頭發,伸手細心將它撥到耳後。
又見秦秋可這一頭頭發實在是糟亂,幹脆起身去拿了木梳重新幫秦秋可梳頭。
秦秋可人雖然不大,發量卻著實多,平日沒好好養護小部分打了結,枯燥發黃發尾還分叉。
蘇梨拿著梳子通了好幾遍才通開。
“哥哥姐姐對我很好。”秦秋可小聲解釋,“哥哥平時要幫家裏幹活,沒有太多時間跟我說話,都是姐姐陪我的,姐姐會幫我洗衣裳,幫我洗澡,給我縫衣裳,雖然總是對我凶巴巴,但她也很辛苦。”
手裏的餅子已經下去小半個,秦秋可說話聲逐漸慢下來。
“有時候她忙起來就會忘記給我梳頭洗臉,不過沒關係,我會長大自己梳頭的。”
梳頭洗臉都是費不了多少時間的小事,清晨起床一紮就是了,何至於忘記?
蘇梨拿著一條桃粉色細發帶,仔細將秦秋可的頭發紮起來,還為她戴上一朵絹花,又將手帕打濕,把她沾著餅子碎末的小臉擦幹淨。
再反過來看手帕,幹幹淨淨的白帕子已經沾了些汙痕。
秦秋可出生時親娘就沒了,秦秋煙要管著妹妹平時確實不容易。
蘇梨決定暫且不提,隻對秦秋可道:“如果以後你姐姐沒有時間給你紮頭發洗臉,你可以來找四嬸,四嬸有時間,保管給你把頭發梳得漂漂亮亮的。”
秦秋可眼神亮了亮,“謝謝四嬸兒。”
她雖然是個小孩子,卻已經懂得羞恥了。
家裏其他姐姐哥哥都打理得幹幹淨淨,隻有自己髒兮兮,好像天生就不如別人好。
如果能幹淨利索,誰會不願意呢?
蘇梨見秦見深悠哉悠哉地喝茶,忽而開口問:“夫君該不會不願意吧?”
秦見深好似沒想到她會這麽問,很是詫異。
“為何我會不願?”
“哦,夫君總是拉著臉,隻在旁邊聽,也不多說一句,我還以為你不願意呢。”蘇梨故意說。
秦見深人還是那般不動如山的樣子,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身為長輩,照顧晚輩本就是理所當然,何來不願?況且。”他頓了頓,“你想要在家裏做什麽,我何時說過一個不字?”
他語氣淡淡的,藏著一種難以察覺的寵溺,像大海包容萬物,而她就是生存在海中的小魚兒,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
蘇梨低頭羞赧地彎了彎眉毛,顯然這種回答讓她很是受用。
秦秋可把盤子裏的鴨蛋和餅子全都吃幹抹淨。
門口恰好傳來敲門聲。
秦秋煙的聲音隔著木門響起,“四嬸兒,我是秋煙,我哥讓我把布料給你拿過來。”
蘇梨起身開門。
秦秋煙手中捧著一塊靛藍粗布,剛好是能給小孩子做一身衣裳的大小。
秦秋煙神情猶豫。
“四嬸,要不然這衣裳還是我來做吧,不勞煩您親自動手。”
“不必,左右我在屋裏空閑的時候也多,一身小孩子衣裳費不了多少功夫。”
秦秋煙勉強笑了笑,“那就麻煩四嬸了。”
她越過蘇梨往屋裏看,見秦秋可坐在桌邊,麵前還有一個空盤,麵色微變。
“可可,平日無事,不要總麻煩四嬸知道嗎?快跟我回屋。”
秦秋可連忙跳下凳子往這邊跑。
蘇梨不慌不忙道:“我看她在廚房裏找吃的,想來是肚子餓了,舉手之勞的事,怎麽能說是麻煩呢?”
“四嬸不要太慣著她了,還沒到飯點呢,她平日在屋裏呆著又不幹活,少吃點就好。”秦秋煙不以為意說。
“都在長身體,吃些就吃些吧。”蘇梨見秦秋煙麵色不虞,扭頭問秦見深,“夫君你說是不是?”
突然被拉出來溜的秦見深怔了下,笑著頷首。
“不錯,小孩子多吃些,確實對身子有好處。”
四叔四嬸都這麽說,秦秋煙也無話可說了。
看蘇梨沒有讓秦秋可離開的意思,她隻好低頭對秦秋可說:“一會兒在四嬸這玩夠了,自己回去。”
秦秋可怯怯答應下來。
關上門。
蘇梨摸了摸那塊布,將秦秋可的肩寬,身高,尺寸全部記下來。
小孩子衣裳好做,兩天就能做完。
剛拿起剪刀準備裁剪,她想到秦見深和秦老根去裏正家的事。
“對了,夫君和爹去裏正家可打聽出什麽來沒有?”
“我以為你不會問。”
“這不是忘了嘛。”蘇梨嘟唇一臉好奇。
“就是你不問,很快也會得知。”秦見深斂起表情,陷入思索歎息一聲,“楊家也準備撤離了。”
“這麽快,他們要撤離去哪兒?進城嗎?”蘇梨吃驚,想到在楊家的趙含桃立刻坐不住了。
趙含桃肯定要跟楊家一起離開的。
這一別,兩人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她就連個說話的知心朋友也沒有了。
“他們往南走。”秦見深說。
楊家日子雖然過得還不錯,想進城的話還是勉強了些。
蘇梨黯然傷神。
“那爹是什麽意思?”
“我看爹已經開始動搖。”
畢竟楊家和秦二叔公都準備離開杏花村,他們便沒有繼續等在這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