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班前,趙叢叢依著HR的意思,辦理好工作交接和離職手續,然後抱著私人物品離開了公司。
佳聞送她到樓下,她一路上都在自責,不該亂說話,怕給男朋友惹麻煩。
出了大廈正門,趙叢叢停住腳步,跟佳聞說道:“就送到這吧。佳聞,這幾個月跟你相處很愉快。隻可惜緣分有限,以後不能一起共事了,有點兒遺憾。”
佳聞笑了笑,“別這麽說,來日方長,說不定什麽時候又遇見了。”
她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
佳聞問她之後的打算,她說可能會休息一段時間。眼看就快年底了,好的工作機會也不多。何況這兩年UI設計師逐漸趨於飽和,競爭日益激烈起來。UI設計師“風光無限”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佳聞在趙叢叢決定離職後,迅速聯係了在BH時的同事,得知目前BH總部有UI設計師的招聘計劃,問趙叢叢有沒有興趣去試試?
趙叢叢臉上有了笑模樣,“有興趣,我有興趣。那拜托你了佳聞,我會盡快把簡曆和作品集整理好發給你。”之後又一再承諾,往後一定會謹言慎行。
送走了趙叢叢,佳聞一個人站在互聯網金融大廈外,足有五分鍾。不遠處擁堵的馬路,是這個城市的“生機”,逐漸亮起的霓虹燈和車燈,是點綴這個城市的“星光”,而那些帶著夢想進駐,卻帶著絕望逃離的人們,是這個城市的“血液”,因為他們始終在流動。
佳聞回身,抬頭仰望高聳的大廈,鋼筋水泥澆築的龐然大物處處透著陰森冰冷,而那一格格亮起燈的玻璃窗裏,卻永遠有人在揮灑熱情,自然也總有熱情被澆熄。久而久之,有人學會生存法則,如魚得水。有人卻始終桀驁,不安於室。
她忽然想到幾個月前,在畫展上看到的那幅名叫《城市囚鳥》的油畫,瘋狂衝破牢籠的鳥,必定頭破血流,卻永遠有那麽幾隻為此不計代價。
趙叢叢一走,佳聞的設計部人手就不夠了,但工作還是要有人做。她去找付清提了招人的想法,他立刻就答應了,說會跟HR溝通這件事。然後又道:“招人這事兒得慢慢來,你著急用人嗎?我把袁靚調過來支持你一段時間?”
佳聞幾乎立刻就回絕了付清,“不用了吧,這幾天需求沒那麽多。忙不過來的話,我會開口跟你要人的。放心,絕對不耽誤工期。”
回到工位後,佳聞不禁開始琢磨,趙叢叢被迫離職會不會跟袁靚有關?雖然她們兩個無冤無仇,但趙叢叢的離開,的確給了她一個被調回來的理由。也就是說,袁靚有動機這麽做。
經過這麽多事,佳聞真的難免用惡意去揣測她。但事實究竟如何,誰也不清楚。
……
周末,蔣滿突然回歸B市。
佳聞收到她發來的消息,還不太敢相信,“我以為你至少要在外麵瀟灑一兩個月。”
蔣滿回道:“本來是這樣計劃的,但前兩天突然有個‘財神爺’送上門,我想了想,瀟灑也是需要本錢的,沒道理跟錢過不去,所以我就從烏魯木齊直接飛回來了。”
佳聞還納悶哪家“財神爺”能召回蔣滿的“自由靈魂”,她甩過來一句,“你來我家幫我大掃除,我跟你細說。”
合著蔣滿發微信給她,就是為了找個免費勞動力。
兩個人去超市買了塑膠手套、抹布等拉拉雜雜一堆掃除工具。結賬出來後,蔣滿邊走邊嘮叨,“一周多沒住人的房間,回來地板上積了一層灰。北方的天氣就是太幹燥,永遠有除不盡的灰塵。”
對於這一點,佳聞也是深有體會。更令人費解的是,你根本不知道這寫飛塵是從哪來的。
蔣滿看了佳聞一眼,“我本來以為你今天會去約會。”
佳聞笑了笑,隨口說了句,“跟誰約會?”
“不是吧,這麽長時間,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佳聞略一思忖,問道:“你對年紀比你小的男生有什麽看法?會不會覺得他們心性未定?我怕這隻是宋知非頭腦一熱的想法,說不定過段時間……”
沒等佳聞話落,蔣滿搶白道:“唐先遇倒是大你好幾歲,翻臉跟翻書似的。我跟你講,移情別戀不挑年齡段。”
佳聞聽到這,白她一眼,“能不提他嗎?”
“好好好,不提他。”
兩個人出了電梯,走到蔣滿家門前,她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佳聞,伸手去包裏掏鑰匙,邊開門邊說話,“那說說楊希吧。”
門打開,佳聞先一步進去,把東西放在地上,不滿道:“你怎麽就愛拿不感興趣的人舉例子?”
蔣滿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佳聞,“她的案例生動啊。”然後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你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她交了個小男朋友的事嗎?”
佳聞有印象,大概是年初的事了,沒想到倆人還沒散,想了想覺得自己太過刻薄,畢竟她隻是看不慣楊希,男孩子是無辜的。她點了點頭,示意蔣滿繼續。
“她那個小男朋友現在才念大三,這年齡差在你看來是不是更不靠譜?但人家倆人好著呢,那個男生可黏人了,據說還特別聽話。哎,你要是有興趣,我抽空叫楊希來場‘現身說法’,給你科普一下小男友的好處啊。”
佳聞怎麽聽都覺得這話語帶雙關,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麽覺得是你更想聽呢?”
蔣滿打個哈哈,“看著你們收割‘小鮮肉’,我心生嫉妒。”
嚴格來說,佳聞隻比宋知非大八個月,跟別人的“姐弟戀”比起來,這個年齡差也確實“寒酸”了點兒。但男生晚熟,所以佳聞還是有所顧慮,覺得宋知非跟她表白或許就是“一拍腦門”的想法,畢竟之後這段時間,宋知非表現得過於平靜了。
實在是不能排除有人攪亂一池春水,抬腳就走的可能性。
大掃除開始,佳聞停止胡思亂想,起身去衛生間洗抹布,又想到上午兩個人沒聊完的話題,探出頭來問道:“你說有‘財神爺’上門,跟我說說是哪家‘財神’,別是走錯門了。”
蔣滿在臥室裏邊換衣服,邊跟她對吼,“這人是我大學輪滑社的社長,叫薑維。”
“你還進過輪滑社?沒聽你提起過。”
“那是認識你之前的事了。待了一年,拿到2學分就撤了。”
佳聞點了點頭,她和蔣滿是在大二的攝影選修課上認識的。跨學院上選修課的學生不少,但往往吸引同學的是講課老師,比如好聽的聲音,或者出眾的外形。但蔣滿不是,她說以後想做攝影師。並且她聽課非常認真,一節不落地把課聽完了。粗算一下,兩個人竟然已經認識了七八年。
蔣滿換好衣服出來,虛靠在衛生間門框上,繼續說她的“財神爺”。
薑維大她兩屆,念廣告學專業,在輪滑社時因為“**”的輪滑技術,吸引了大批“迷妹”。蔣滿離開輪滑社後,跟他偶有聯絡,得知他一畢業就創業,但是由於經驗不足而導致失敗,於是他沉下心,進企業工作了兩年。去年他看準了短視頻自媒體的前景,於是又辭職創業。前段時間又融到一筆錢,想開拓海外市場,正在招人之際,得知蔣滿這個外語學院曾經的優秀畢業生剛離職,目前過著浪跡天涯的生活,於是向她拋出一枚橄欖枝,誠邀她來做海外市場部總監,負責運營海外自媒體社交賬號,以及洽談業務合作。
“總監?”佳聞驚訝,看來這個薑維還真是有誠意。
蔣滿笑了笑,“創業公司能有幾個人?這Title說出去好聽點兒而已,其實是個連下屬都沒有的‘光杆司令’,什麽髒活累活都是我一個人的。不過有一點,薪水確實很有誠意。”
“什麽時候入職?”
“下周一。他說著急用人,不然我還想在新疆待一段時間呢。”
佳聞將洗好的抹布遞給她一塊,跟著她一起去客廳,把書架、餐桌、茶幾和電視櫃都擦了個遍。
蔣滿提到新公司的環境,說看起來還不錯,重要的是,公司裏養著一隻純黑色的田園貓。
這對“吸貓人士”蔣滿小姐來說,簡直是個**。
兩人又將臥室和廚房清理了一遍,該換洗的床單被罩全部扔進洗衣機。忙完時,太陽已經落山了。
佳聞累的歪倒在沙發上,而蔣滿活力依舊。
晚上,蔣滿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賣相尚可的西餐,然後把提前醒好的紅酒擺上桌。
佳聞開玩笑,“你這是要跟我吃燭光晚餐?”
蔣滿示意她坐下,“要什麽燭光啊?不用給我省電,我不缺這幾毛錢電費。”
佳聞嚐了嚐牛排,味道比賣相稍好一點兒。
一頓飯下來,紅酒還剩三分之一。兩個人酒量相當,蔣滿喝多了語速變快,翻來倒去地勸佳聞趕緊拿下宋知非,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就被別的女孩子盯上了。
佳聞腦子有點兒鈍,臉上發熱,用手冰了冰,他早就被別人盯上了,但這種事情,別人能替他解決嗎?
“你別一副急著把身邊人都嫁掉的架勢,你自己呢?怎麽考慮的?”跟周恒分開好幾年,佳聞沒見她沒對哪個男生動過心思,甚至一早就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看破紅塵了。
蔣滿捂著臉笑了笑,“我自己都習慣了。而且你知道,愛情這個東西,該來的時候擋都擋不住。”她看了看頭頂的燈光,歎了口氣,“我從S市回來的第二天,周恒給我打過電話,他問我願不願意回頭。他說隻要我點頭說好,他可以不結婚,甚至可以放棄一切回來找我。”
佳聞實在沒想到,理智如周恒一樣的男人,也會有如此衝動的時候,可見幾年過去,兩個人心中還是有彼此的。
可這對他的未婚妻何其不公。
“但我拒絕了。”蔣滿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我說過,周恒適合那種溫柔乖順的女孩子。我和他在一起,我們從來不會忍讓對方。我怕給不了他要的幸福,還害他辜負一個真心對他的人。”
“不再試試了?”
蔣滿搖頭,“累了,就不想試了。”
那天之後,她收拾行囊去了新疆,不光告別過去的工作,也是跟周恒告別。
佳聞其實很明白蔣滿和周恒,他們的感情或許真的隻適合深埋心底,等到老來追憶往事,細細品咂這一段,才發覺其中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