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入地府(1)

隨咒聲落地,一道青光門戶在我麵前打開。虛空的波瀾很快就穩定下來,我再看了一眼石爺爺,最後抬腿跨步,邁進了這道光門之中。

一腳踏入後,我立刻再念了一聲咒,遁入虛無之中。

之所以這麽小心,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這一腳踏出去,會落在地府的哪個位置。運氣好的話,或許是渺無人煙,一隻鬼差都看不到。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我直接踩著閻羅腦袋就出來了。

遁入虛無後,我向四周看了看,與上次看到的地府基本相同。腳下是黑色的波浪,柔軟而富有彈性。這是奈河,傳說中貫穿天地幽冥的一條江流。

四處看看,河中並沒有什麽鬼差,我鬆了口氣,思量了一會,便張口念出一道咒:承天!移!

咒語出口,我處於虛無中的身形,立刻如煙氣一般幻化,下一個瞬間,就出現在另一個不算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拱橋,橋上有人麵花紋,淡淡的黑氣在橋上彌漫,時而能聽到怨魂的喊叫聲。

奈河橋!

我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踏出多少裏,隻知道這會腦袋有點發暈,兩腿有點發軟。

這道咒語,是一周以來最大的收獲。

因為考慮到進入地府後,不再有那麽多時間尋找方向,也沒人會給我帶路。所以石爺爺在仔細考慮後,決定讓我直接用意念帶動道力,把我“傳送”到目的地。

而之所以沒有直接把自己送入地府,是因為所有入輪回的魂魄,都要經過奈河橋。運氣好的話,我說不定可以直接在橋邊劫走老道。就算運氣不好老道已經走過這裏,但起碼我上次來過地府,隻要看到橋,就知道怎麽進入閻羅大殿。

當然了,這其實也是很冒險的做法。

因為意誌雖然好用,卻是一個死物。它不能完全的理解人類想法,隻是像機器一樣忠實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假如說我當時離奈河橋很遠,說不定隻傳送到一半就因為道力耗盡而停下,並且把自己完全暴露出來。

也許有人會說,那你幹嘛不直接把開啟門戶的位置定在奈河橋。

這個法子之前也試過,但開啟門戶後,我的道力就跟放了閘的河水一樣,嘩嘩的往外流。真要進了地府,恐怕我連奈河橋都撐不住就耗盡所有力量了。

隨機傳送雖然也有風險,卻有一定幾率讓我保存實力。兩者相比較,選擇哪種方法行動,不用多說。

這也從側麵反應,八索道法的確有諸多限製。意誌就像上帝,它是全能的,但不是無所不能的。因為在意誌之上,還有天綱的束縛。

隻有天綱,才是無所不能的。

再一次踏上奈河橋,心裏的感觸就不一樣了。因為這次是我獨自一人,而且來的目的是帶回老道的魂魄。

腳下的奈河橋,仍然鬆軟,給人一種踩在肉上的錯覺。這種感覺很詭異,哪怕我如今膽子已經曆練的很強大,仍覺得渾身發麻。

四周不斷傳來嗚嗚的聲音,像風聲,又像橋上人麵嘴裏的哭喊聲。

偶爾從橋下,會聽到嘩啦一聲。我曾探頭看,見到的是一隻手臂。

那隻手臂殘缺著,肉耷拉著,一舞一動,像是在衝人打招呼。人臉隱藏在黑浪之下,沒等他浮出水麵,幾道黑氣就凶狠的纏繞過去,將他徹底拖入河底。

那些黑氣猶如人一樣,有頭有手還有怪異的角,看起來很是嚇人。我隻看一眼,就再不敢往橋下看了。因為橋下黑乎乎的河水中,似隱藏著無數張人臉。我向下看的時候,臉也倒映在河水中,從上麵的角度來看,正像身後出現許多死人臉。

太可怕了。

上一次來的時候,地府的天還是火紅色,像雲彩在燃燒。

而這一次,天顯得灰蒙蒙的,往前方的天盡頭看,就顯得愈發黑暗。像烏雲籠罩,就連呼吸中,都帶著沉重的味道。

我不敢多想,快速的向前走。

道力剩下的並不多,如果不能在耗盡之前找到老道,就得下一次再來。但是輪回不等人,拖一天機會就少很多。

奈河橋實在太長了,我連走帶跑很久,才算跨過一半。

這時,身後傳來嘩啦啦的鎖鏈碰撞聲。

我回頭看,卻驚的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一隻奇怪模樣的鬼差,一手拿著鋼叉,另一手拽著長長的鎖鏈。許多看不清麵貌的“人”,被鎖鏈穿透心髒連在一起。

鬼差就這樣抓住鎖鏈的一頭,牽著後麵無數的“人”向前走。它身高足有三米,步子邁的很大,不一會就追上了我。

我驚的一頭冷汗,雖然身處虛無空間,但仍下意識躲在橋邊,生怕擋住它的去路。

鬼差對我視而不見,從身邊走過,而它帶來的這些“人”,在經過時我才發現,他們竟然都是腳不沾地的漂浮著。

鬼差就像在放風箏,隻是這個風箏的材料,是用人的魂魄做成。

沒錯,這些應該都是死去的人,被鬼差牽引到了地府。

忽然間,幾道黑氣從橋下竄出,這些猶如夜叉般的黑氣雖然形體還有些模糊,可力量卻大的出奇。那些仿佛毫無意識的魂魄一旦被它們抓住,刹那間就清醒過來,並手足無措,驚慌的大喊大叫。

然而,前方的鬼差對此不聞不問,那幾個落難的魂魄,就這樣被抓走,落入了奈河橋下。

鎖鏈中空出的一段,響起嘩啦啦的碰撞聲,後方的魂魄漂浮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立刻把那空**補上了。我這才明白,之前聽到的聲音緣何而起。

這真是……難道進入地府的魂魄都沒有自我意識嗎?似乎隻有被橋下的鬼物抓住時才恢複清醒。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老道呢?

我感覺手足冰涼,老道雖然生前不懼鬼物,可他死後肯定也和這些普通的魂魄一樣。而經過奈河橋的時候,他會不會被橋下的東西帶走?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的話……我還怎麽找他?

我心裏有些慌,也有些鬱悶,忍不住掏出通冥玉佩想用。

在進入地府前,石爺爺曾對我做了些常識性的教導。其中通冥玉佩在地府中的妙用,他就提到了。

作為溝通天地幽冥的寶玉,通冥玉佩不僅僅是用來神授,更有許多無法想像的奇異能力。

例如道力足夠時,以通冥玉佩可觀三界,察九幽。甚至可以用玉佩打開一條通道,直接拘出魂魄,鬼差乃至仙神。

前一條還能想象,可後麵一條,就讓人覺得太不可思議。

用通冥玉佩延伸視野時,感覺就像憑空打開了一條與現實平行的通道。可在這通道裏,我隻能看,什麽也不能做。

石爺爺說,那是我的道力不夠,而且對八索道法的理解也不夠深刻。起碼在我的腦子裏,還沒有把宇宙乾坤融入心裏。

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很有些感慨,說:你爺爺的強大,無人可及。他對天意的理解,已經到極深的境界。這就像什麽呢?就像一個地質學家,擁有一雙可以看透土石,看穿地底的神眼。當心與力的結合到了相融為一的地步,那天上地下,就可以稱之為無敵了。

我很好奇的問他:和你比呢?會比你還厲害嗎?

石爺爺笑著說:是天厲害,還是地厲害?又或者是這山川更厲害?

呃……我猶豫著,思索很久,最後回答:這沒有可比性,而且也沒法比啊。

怎麽沒法比呢?

我又不知道天有多厲害,而且地怎麽才叫厲害?用什麽來證明它厲害,厲害到什麽程度呢?

天綱有多厲害你不了解嗎?石爺爺問:地與山川,諸如地震,火山爆發,海嘯,洪水,你也不了解嗎?

我呃了一聲,不知道如何回答,隻能弱弱的說:這也算啊。

石爺爺搖搖頭:所以我才說你沒有把宇宙乾坤融入心裏,這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在宇宙乾坤當中,為什麽不能算呢。一花一草一木,一蟲一鳥一獸,這些你同樣不了解。我與你爺爺相比,就像你把天與地拿來比較,又像在問一個拳擊手和一個廚師誰更厲害。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因為你問錯了。

石爺爺的話,顯得有些深奧。我明白他表麵上的意思,可更深一層的,卻很模糊。那隻是一個概念,完全無法用言語來敘述。或許,這就是所謂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而石爺爺又說:通冥玉佩在地府中是一盞明燈,你要把它當作自己的心。你的心在想什麽,它就會幫你做什麽。不要把它當成一件死物,否則就暴殄天物了。

這句話聽起來,像在敘說八索道法的精髓。可我卻知道,石爺爺並不是在說道法,而是在教我怎麽正確的使用通冥玉佩。就像他說的一樣,我一直都把通冥玉佩當成死物。它在我心中,隻是一塊有些奇異的玉,再沒別的用處。

可石爺爺一番話講出來,我心裏立刻有了另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明白了,又像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