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五典(1)

我略微有些遲疑,小美女在後麵用拳頭搗了我一下,示意趕緊拿過來,別愣著了。我看看母親,她一臉溫和,完全看不出異樣。

難道,她對我真的沒有任何歉疚感嗎?

我低著頭,把生死薄從她手中接過來。

這東西是屬於地府的,理應交還給判官。上次雖然在地府見到它憑空化出,可老道搶的太快,根本來不及看清楚。這一次拿在手上,我才算有機會仔細端詳。

生死薄比尋常的書籍要大一些,長有三十多厘米,寬二十多厘米,看起來更像是一本圖冊。表皮是青藍色,隱有黑紅色的光線在其中流轉,看起來有種詭異的美豔感。

不過,表皮上並沒有寫著生死薄,這讓我有些奇怪。原本還想看看,地府的字和活人世界的有什麽不同呢。

我用手摸著冊頁想翻開,可生死薄卻像粘在了一起,根本沒辦法翻看。

這種東西,不是用來翻的。母親在一旁說。

呃?我不解的看著她。

天生神物,不可褻瀆。凡夫俗子的目光,隻會玷汙它。所以你隻能看,而不能翻。母親說。

這是什麽怪話……我聽的一腦袋水泥漿糊,又說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能看,又說必須用看的,您這是逗猴崽子呢?

用心去看,就想你在地府找尋魂魄。石爺爺在一旁提醒。

我抬頭,卻見母親看向石爺爺,微微搖頭,像是不太樂意。我知道她有所嫌棄,認為我的資質和悟性都配不上八索之名。可她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和她對著來。

謝謝石爺爺!我大聲喊了一嗓子,說不清是怕還是不想看到母親那張臉,總之,在她轉過頭來的時候,我已經垂首,把目光重新放在生死薄上。

石爺爺的提醒,讓我恍然大悟,心念一動,書皮上的黑紅色線條突然迅速變化起來。它們在我眼前飛舞,組成一個個不規則的圖案。像符文,又像古字。

這線條飛的實在太快了,簡直就像黑客帝國裏出現的數據條,你連個數字都看不清它就刷過去了。

我隻能不斷在心裏想象,讓它的速度放慢。神奇的是,線條果然如我所想,速度慢慢減緩下來。

我不禁大奇,這東西簡直和孫猴子的金箍棒有的一拚。隻是那根棒子說大就大,說小就小,而這東西卻是說快就快,說慢就慢。

讓我鬱悶的是,那些字符飛舞的速度雖然減慢,可我卻看不懂上麵寫的是什麽。

難道這東西隻有識字的人才能看懂?

呸!我又不是文盲!上過初中呢還!

不過話說回來,生死簿是用心“看”的,那這些字呢?是不是也能用心才能“看”懂?

我定了定心神,意誌牽引著思想,刹那間,所有的符文和古字似乎都飛進了我的腦子裏。一溜溜的姓名,陽壽時限,在腦中一閃而過。

不出所料,生死簿的確要用心才能看懂。

我有些欣喜,這是為數不多自己想明白的道理。大喜之後,心神放鬆,我正要開口說出這件事,卻聽石爺爺問:你這次來,不是專程送生死簿的吧,這不像你。

當然不是。母親回答,她轉過頭,在四處掃視一眼,輕聲說:好久沒來了,想來看看。

我心裏一愣,母親以前來過?

對了!小美女的母親,就是被她誘導才來五行脈偷木靈丹,以至於之後發生種種不幸的事情。要說母親和五行脈沒點牽扯,我還真不信。以她的性格,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去害一個人?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她很善良,而是人做事,總要有個目的。沒有目的還去做完一件事的,隻有死人。一刀斬過,前生了斷,還能有什麽目的。

那就看吧。石爺爺說:不過,你也看不到什麽了。

小美女趴在我背後,好奇的問:你媽媽和五行脈是什麽關係?

我怎麽知道……

這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她兒子嗎?會不會投錯胎了?小美女故作驚詫的小聲在我耳旁嘀咕。

你不說話能死啊!

的確是看不到什麽了。母親竟少有的感歎起來:一切都變了,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了。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石爺爺說。

或許是,或許不是。母親抬頭望著屋頂橫梁,說:隻是沒想到變的那麽快。

快慢天注定,你是八索的人,何必說這些。石爺爺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快,看得出,他對母親有些反感。

我在旁邊聽的無比鬱悶,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而小美女又在我耳朵旁邊嘀咕來嘀咕去,惹的人直冒火。我再忍不住,便問:你們在說什麽?媽……你,和五行脈很熟?

這個“媽”字,喊的我別扭無比。然而母親卻似毫無所覺,她看著我,笑問:你覺得呢。

應該很熟吧。小美女插嘴說。

母親看著她,笑了一聲,然後輕輕點頭:算熟吧。

那你和五行脈的關係是……我追問一句。

看來連他也不知道。母親回答說。

他?

就是你口中的老道。母親說。

我呃了一聲,靜靜的看著她,等待下文。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要設計害她,讓五行脈也變得支離破碎嗎。

嗯,是,為什麽呢?我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因為我很討厭這裏,從小的時候就討厭……母親的語氣,有著追憶之情。隻是這“情”顯然有怨有恨。

我很詫異,母親討厭五行脈?而且是從小?這意思是,她很小的時候就來過五行脈了?而且看情況,似乎在這裏還待過一段時間,可是老道怎麽從沒提起過。

為什麽會討厭這裏?我下意識的問。

因為她拋棄了我和爹,選擇繼承祖宗香火。

她?祖宗香火?我重複念叨了一遍,然後腦子裏突然像加了水的油鍋,瞬間就沸騰了。

她!五行脈?難道……

就像你問我的那句話,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和爹。很小的時候,我也這樣問過她。母親的青蔥玉手,仍如豆蔻年華的少女,白嫩柔滑。她嫩白的指尖,仿若閃動著清晨的初光,帶著點點光亮,在飯桌上輕輕滑過。我聽到她說:而她回答,她有自己的原因,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就像你一樣,我沒辦法理解她,更沒辦法原諒她。因為她為了自己的苦衷,拋棄了我,拋棄了爹,拋棄了一個家。時至今日,一切都成了幻影,昨日的種種,都像水中映月一樣顯得不真實。

能看到這一點,為什麽你不能放下心中的執念。石爺爺在一旁插嘴說。

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她放不下,我也放不下,我們都是同一類人。母親一臉淡然的回答說,她的手指,顯得毅然而堅決,從桌子上拿開了。

你媽媽在說什麽?她說的她,是誰啊?小美女在後麵好奇的追問。

我已經愣的說不出話來,因為真相太出乎人意料。

唉……何苦。石爺爺重重歎了一口氣。

母親轉頭衝他笑了一聲,說:您不也是因為心中的執念而留下,如果不是爹走前的那句話,恐怕您早就離開那裏了。

你猜錯了。石爺爺搖頭說:天佑是我的孫子,我走不了。

但如今您已經找回了自我,這孫子對您來說隻不過是一個詞語,並不真實。母親說。

的確不真實。石爺爺跟著笑了一聲,說:但我們往往就因為不真實的東西而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如果不是因為天佑,我一個老頭子,孤苦伶仃活在世上又做什麽呢。哪怕如今知曉了一切,可這心,早就像石塊一樣,難以改變了。

您和爹……母親頓了頓,隨後歎口氣說:的確很像。

哈哈哈,誰讓我們是沒血緣的親兄弟呢。石爺爺大笑起來,仿佛對母親的這句話很是受用。

母親微微搖頭,她轉身看向我,問:知曉接下來要做什麽嗎?

啊?我微微一怔,說:不知道。

五行終止了傳承,五典將再現人世。如今已過去幾日,想來他們很快就要到了。作為五行脈的傳承者,你做好應付的準備了嗎?

啊?五典要來了?什麽準備?我沒……等等!我愣了一下後,連忙擺手:這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五行脈的人!

現在不是,但以後或許就是了。母親毫不在意的說:無論如何,現在的五行脈隻有你一人,五典臨世,必會來此查探究竟。有關於他的一切,你最好理順因果關係,方便應對。

他?老道?

是的。母親點頭。

等等等等……這明明和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啊!我又不是他的徒弟,五典來了也找不到我頭上啊!

就算你不是他的徒弟,可你是與他有關係的。五典既然要查,自然是從有關係的人查起。你不入主五行,也需要做好必要的準備。

這不趕鴨子上架嗎!我急的想跳腳。

天佑,就按她說的做吧。石爺爺在一旁搭話。

啊?石爺爺,您怎麽也跟著起哄啊。

起哄?母親搖搖頭:難道你不知道,我為何會來這嗎?

還不是因為你和五行脈……呃?你和五行脈到底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