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得太晚, 衛寂難得睡了一次懶覺,第二日辰時四刻才醒。
醒來收拾床鋪時,衛寂在薑簷躺過的枕下發現了一個紅色的錦盒, 隻有巴掌大小。
他拾起來打開盒子,裏麵是一個光澤溫潤的琥珀, 其內封著一隻藍色的蝶。
這是先前薑簷從衛寂這兒拿走的那個琥珀蝴蝶,如今又被他親自送了回來。
衛寂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將蝶重新放回盒中,好好地收了起來。
今日是正月初一, 衛寂不想麻煩莊上的人, 他穿上衣服打算自己打盆熱水洗漱。
若是他不來,這些人怕是能好好過一個年。
這時屋外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衛大人醒了?”
聽聲音像是東宮那個叫藍玉的小太監, 他是金福瑞的徒弟,曾被金福瑞派到侯府照顧過衛寂。
怎麽這麽早來他這裏?
衛寂擔心是薑簷出事了, 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果然看見藍玉那張清秀的臉。
“小衛大人,新旦康安喜樂。”藍玉朝衛寂行了一禮,“殿下讓奴才來是告訴您,殿下平安到了宮中, 您莫要擔心。”
衛寂聞言放下心, 對藍玉道:“你稍等。”
他回去包了幾塊碎銀子, 然後給了藍玉, “勞煩您跑一趟,康安喜樂。”
藍玉忙擺手, “這都是奴才該做的, 您這可折煞奴才了, 讓殿下跟金公公知道,怕是會擰下奴才的耳朵。”
他是真不敢拿衛寂給的賞銀。
當初殿下身邊並非隻有金福瑞一個大太監,那時還有一個真正管事的,後來因為開罪了衛寂,被薑簷從東宮趕了出去。
方盡安知道薑簷很多喜好,還苦練馬球,便是因為收買了這個管事大太監,從他口中知道薑簷的脾性。
管事大太監針對衛寂,是嫌衛寂不懂規矩,逢年過節從來沒給過他賞銀。
藍玉經常聽他師父金福瑞念叨,能與人為善便不要與人為惡。
當初衛寂跟薑簷關係一般時,金福瑞不曾輕視過他,待他跟其他三個伴讀並無區別。
藍玉一直把這話記在心裏,再加上大太監跟方盡安的下場,他可不敢跟衛寂要賞。
薑簷應該是一回宮便派藍玉給他遞平安,那時想必天還沒破曉,藍玉摸著黑還要在鄉間趕路,衛寂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他將碎銀子塞到藍玉手中,“拿著罷,新歲圖個吉利。”
藍玉隻好接過來,躬身道:“多謝小衛大人。”
聽到薑簷平安的消息,衛寂一直懸的心總算落下來。
藍玉在衛寂這裏討了一杯茶,便趕忙回了京中,他師父那邊都忙壞了,此時正是用人的時候,他不好多待。
衛寂吃過早飯,上午溫習功課,下午坐在案桌前抄寫經文。
他在寺廟為他娘供了一盞燈,每年正月十五會都去寺廟焚經祈福。
如今他住在這裏,行動多有不便,因此想著初四那日一塊將此事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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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上的日子雖清苦,但很清閑自在。
往年在侯府衛寂免不了隨衛東建應酬,還要出門走親訪友,今年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待在屋中閉門不出。
日子一晃便到了初四,衛寂早早醒來,翻出今年入冬新裁的那幾件衣裳。
他選了一件素青色為底,其上紋飾著鱗狀暗紋的長袍,日頭一照波光粼粼,素雅中有幾分華貴。
這算是衛寂所有衣服中最‘花’的一件,他平時多以深色為主,想讓自己顯得沉穩一些。
衛寂穿上以後,在衣冠鏡前照了一眼,覺得自己這身太過輕浮,趕忙脫了下來。
看著床榻那疊衣服,衛寂如被當頭棒喝,耳邊嗡鳴一聲。
他這是在做什麽?
衛寂心下惶然,用力地摁了摁心口,像是要將那些忍不住冒出來的小心思摁下去。
最終他挑了一件最為樸素的衣服套在身上,玉佩掛襟都沒有戴,還找了一雙舊靴穿上。
看著鏡中端肅,一絲不苟的自己,衛寂這才覺得順眼,心裏也安了幾分心。
正月初三吃合子,昨日薑簷派人送合子的時候,還讓人轉告衛寂,今日他會來接衛寂,讓衛寂在家中等他。
跟衛寂往素了打扮自己不同,今日薑簷衣著倒是鮮亮,一身獵獵紅袍,朗目星眸,麵若驕陽。
隻看這身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翩翩公子哥。
薑簷沒帶侍衛,一人駕著一輛尋常的馬車前來,路過鎮上時引來一眾打量。
到了衛寂門前,他下了車,掛好韁繩上前應門。
一直留心外麵動靜的衛寂,不等莊上的人去開門,他便疾步出來,“我來。”
漢子沒多想,又鑽進雞窩去拾土雞蛋。
衛寂打開門,看見一身貴公子模樣的薑簷微怔。
薑簷愛著玄衣,很少見他穿得這麽招眼,衛寂一時無言,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
薑簷倒是沒覺得不妥,開口問他,“你要買什麽東西?”
衛寂:“想買一個銀鐲。”
薑簷:“銀鐲?”
衛寂點了點頭,他想買一個銀鐲送給虞姑姑,對方照顧了她好幾日,除夕還來給他包餃子,又給了他隨年錢。
衛寂不好將錢還回去,便想著買一個銀鐲送她,若還有其他好看的首飾,那便再買幾樣。
他很少買這些,並不是很懂。
一聽是要給許懷秉家的人買東西,薑簷麵色沉靜,他轉身默默去解馬繩。
末了還是忍不住說,“東宮的人也去了,怎麽不見你給她買?”
見薑簷麵有不悅,衛寂神色訕訕,“那便也買。”
薑簷沒有說話,牽著馬掉了一個頭,背對著衛寂說,“她才不要!一開始便沒有想著她,現下說買又有什麽意思,她聽到了也不會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