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自白,孤獨

睿言安靜的坐在院子中,望著一點一點升起的月色心裏總是有那麽一絲揮之不去的惆悵,現在的他十四歲半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小軟軟的隻能任由人擺布的嬰孩了,那個隻能拿著比自己身高還要高出許多的劍,在夜裏因為害怕而悄悄的一個人躲在門口瑟瑟發抖的孩子了。

是了,已經長大了,無論什麽時候總在這條孤獨的帝王路上,他隻能是自己一個人。

小小的四合院中隻有一個一尺見方的石桌,以及一邊一個不及一個人膝蓋高的小石凳,睿言一個人不出聲的坐在那,與周圍簌簌作響的樹木無聲的在黑暗中融為一體。

周遭十裏內沒有半點人的生氣,侍衛們都靜靜的屏息在院子門口的三丈之外。

“嗬,那天這麽做到底對不對......把最後一個肯帶給我溫暖的人,都這樣的逼到了絕路上。淩雲,他應該是恨我的吧。嗬嗬......嗬嗬,哈哈哈。”

睿言一手拿著酒杯有些癲狂的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就伴隨著笑聲落入了有些幹涸的酒杯。

眼底掩飾不住的濃濃苦澀,抬起頭靜靜注視著月,喃喃自語,最後一個人飲盡了杯中的酒,是上好的女兒紅,香醇微苦。

從今以後真的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和這月一般的孤獨,一生就該無情無愛的。

一個人麽?突然睿言眼前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有些縹緲的清冷,墨色的長發隨風自動,帶著絕望的眼銳利而又冰冷,白皙的膚比月光還要皎潔,桀驁而又倔強。

左塵,從今天開始,就屬於他的那個人,即便那屬於他的部分隻是身體,他也不願意放開的溫度和那能夠讓他能夠安眠的淡香。

“嗬嗬。”睿言又自己滿上一杯,自嘲的笑了笑。那個人就像一陣風一樣,使他留得住卻留不久的人,他明明知道但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招惹他。清雅的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卻帶著罌粟般讓人欲罷不能的毒。

風終究是留不住的,不是不想去挽留,而是能夠讓他牽掛的人隻有自由。

他最後還是會一個人吧,其實他真的很害怕孤獨,從小的時候就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

睿言還記得他小的時候站起來才不過一個人的膝蓋高,那時他是父皇膝下唯一的皇子,長得白皙可愛討喜的無光讓不少人都喜歡和他一起玩。

但那個人一直都不包括他的母妃在內,在他六歲的記憶中他的母妃一直是一個冰冰冷冷不會笑得沒人,每次看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厭惡和無盡的冰冷。

那是他小他不懂為什麽母妃總是喜歡用這樣的眼神來看他,直到他大一些以後他才知道,他的母妃不喜歡他甚至厭惡到想掐死他是因為他異於常人的身體。

這樣宜男宜女的身體在別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個怪物,也注定了它必將孤單終老的命運,這就是那個他一直期待得到憐愛的女人,帶給他的最惡毒的詛咒。

那時候他才六歲但是卻清晰的記得,他的母妃,當朝已故的莊孝嵐皇後是怎麽厭惡他這個兒子的。

那年他還處於一個懵懵懂懂極為無知的年紀,跟著他的貼身侍官小順子第一次出宮,特地在市集上挑了一串看起來很漂亮手工卻有些簡陋的珠花,高高興興的一回宮就跑去找自己的母妃,想要將珠花帶給自己的母妃,想要看看她的笑容,那日回來時小順子還在路上信誓旦旦的說他的母妃一定會喜歡的。

結果他就站在棲鳳宮門口的時候站住了,卻怎麽也無法推門走進去,因為他聽見自己的母妃對她的貼身侍女碧落說:“本宮要忍受不了了,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我就要瘋了。每天被關在這個用黃金砌成的金屋裏,還要不停的假惺惺的對著那個怪物微笑,再過這樣的日子我遲早會瘋的。”

他透過半掩的門縫看見他的母妃,那個一向自持著風度優雅儀態萬千的女人,披散著頭發穿著一身天禪絲的兜衣,像瘋了一般將原本修剪的得體的指甲掐住珠碧,狠狠的將那個泣不成聲的侍女搖晃。

“你知不知道,那個怪東西根本就不是本宮的言兒,不是,不是,那是個妖怪,我應該在他剛剛抱來的時候就掐死他,我應該掐死他......。”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母妃,因為後來在睿言被嚇跑以後,第三天有人來看見的了已經被那個一向端莊的女人,掐死了有三天的碧落。

以及在角落裏不停揪著自己頭發的女人,他一向愛戴的母妃,口中念念有詞依然不忘的“怪東西,被詛咒的怪東西”。

之後父皇憐惜他從小無母,將他抱過去又當爹又當媽不假他人之手的將他帶大,他依然忘不掉那個女人蒼白著臉色抓著自己頭發說怪東西時的情景。

“嗬,怪東西而已,怎麽能夠得到愛呢。”

睿言在月光下異常皎潔的臉龐泛著無奈苦澀的笑意,又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一口酒喝下去,雙頰上染上了薄紅,翩遷的身影持劍即興而舞,動作驚鴻恍若遊龍。

左塵,既然不能以君臣的方式糾纏下去,那麽我們就換一種方式糾纏吧,我想要你帶給我的溫暖,卻無法緊緊的將他抓住。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見了錯的人,可惜我們本不該相遇,但羈絆如此,我怎麽能夠讓你逃離呢,我們一起沉淪吧,在這樣扭曲的溫暖和欲望中相互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