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車能修嗎
十一月一號，三兒把“陳三機動車修理”的牌子掛到了吳誌剛家的門上。不少人來看熱鬧，老田和胡小月特地從城裏趕來祝賀。三兒給大家發了煙，招呼大家以後多多關照。吳誌剛說：“你也弄掛鞭炮放放。”三兒笑道：“弄那麽大動靜幹嘛？還不知道生意怎麽樣呢，別一炮放空了。”胡小月埋怨三兒：“新店開張，你也不說點喜慶話。生意肯定好！”
“生意不會錯的。”老田說，“清水人摩托車壞了，包三輪拉到城裏修，有個店還到城裏修哇？不是有病嗎？清水的農用車也不少，大部分人我認識，到時我打打招呼。”
吳誌剛問老田：“你不修哇？”胡小月說：“你急著他，車修不完。”
蘇老大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回斜對麵的麻將館去了。林誌清坐正在麻將館裏，隔著玻璃窗戶遠遠地看著吳誌剛家門口。蘇老大坐下說：“店是開張了，不知道有沒有生意。”林誌清點頭道：“肯定有，三兒做事把穩得很。”老吳瞥了一眼林誌清，無聲地笑著。
午飯後，三兒開車送老田和胡小月回城，之後又趕回吳誌剛家，自己的修車店。童林下午輪休，正坐店裏跟許姨和劉立聊天。見三兒回來，劉立起身給三兒泡茶去了。童林遺憾地說：“沒人送車來。”許姨插話道：“不說開店三年窮嗎？才第一天呢，急什麽？”
三兒拿張小椅子騎門口坐下來，掏出煙，抽出一支點上，喘了口氣，無聲地看著門外。童林問三兒：“著急呀？”三兒搖搖頭。許姨放下手裏雜誌，看看三兒又看看童林，鬼鬼地笑著：“在三兒家呆久了，成一家人了。”童林知道許姨的意思，笑著說：“真當家了，做夢都夢不到城裏。”許姨又說：“你一周還回去一趟。我們家小麗，從門過都不回來。”
“又來了。”三兒埋怨道，“知道小麗是你女兒，跑不了。”
太陽西斜的時候，西街周常順的破柴油農用車在店門前停了下來。劉立站起來，看著三兒；三兒坐小椅子上，打量著農用車，沒動身。許姨白了三兒一眼，催道：“你也去看看哪，坐著！”三兒笑道：“不用看，這車除了我，沒人願意修，早該報廢送拆車廠了。”
周長順下了車，打量了一下門上的招牌，笑著說：“狗日的賣魚就賣魚唄，修車！會修嗎？”三兒掏出煙，掂出一支，伸手遞過去，問周常順：“淘這車花多少錢？”周常順抽出一支煙，點上，回身打量著農用車說：“這破車花老子五千塊呢。”三兒說：“賣拆車廠也給這個價，人沒賺你錢。”周長順意外地打量著三兒，笑道：“狗日的還認貨。我表姐夫在拆車廠，他給我淘的。”三兒又問：“耗油吧？”周長順搖搖頭：“他媽的油漏子。我就給輪軸廠拉廢料，給人拉點土方，掙點錢全買油了。去年六月份買的，明年也回不了本。”
“這麽著，”三兒站起身來，“我也沒什麽事，給你看看。”
周常順懷疑地問：“你行嗎？別車沒修好，把老子人賠上了。”三兒沒理周常順，接著說：“隻修發動機，別的不修，你也修不起。第一單生意，隻收配件錢。”周常順看著三兒不說話。三兒又說：“同意就把車放這兒，明天下午取。”周常順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周常順走後，三兒把車開到門口邊上，回身進屋拿工具去了。大家走到車邊看熱鬧。童林繞車轉了一圈，不解地問：“怎麽買這麽個破車呀？要飯的似的。”許姨解釋說：“常順是吳知甫家親戚，平時給輪軸廠拉貨，不跑遠路。天天從門前過，老遠都聽得見。”
“沒車牌往哪跑哇？”劉立笑道，“師傅，這車能修嗎？”
“怎麽不能修呢？”三兒在店裏答道，“這車買來沒多少年，新手開的，不心疼車，糟成這樣子。舍得本錢，大修一下還能用。周常順不行，太摳門，牌照都舍不得弄。”
有活幹，三兒就來了精神。有人圍過來看熱鬧。劉立擔心地提醒道“師傅，你知道毛病在哪嗎？也不檢查一下。”三兒扭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劉立，看得劉立特別緊張。三兒說：“這破車還檢查呀，咣當咣當響，隔三裏地我都知道毛病在哪。”大家懷疑地笑著。
小麗放學了，小跑著來到三兒身邊，一頭毛汗，拽著三胳膊問：“修汽車呀？”許姨靠門邊看著小麗不說話。三兒提醒小麗：“叫媽。”小麗回頭看看許姨，扭捏地笑笑。許姨木然地扯扯麵皮。三兒催道：“叫哇！”小麗為難地說：“我知道就是了，非得叫哇？”
“媽多了，”童林笑著插話，“叫誰好哇？叫了也分不清。”
三兒建議小麗：“要不叫我媽幹媽，叫你媽媽。”小麗拘束地搖搖頭。三兒咂咂嘴：“那怎麽辦呢？不能像學數學那樣，叫媽1媽2吧？”大家笑了起來。許姨也笑了。
晚上，給三兒調好收音機後，小麗說：“想好了，叫我媽媽媽，叫你媽媽。”三兒覺得好笑，摟著小麗說：“這不還是媽1媽2嗎？哎呀，怎麽辦？把我們家小麗難的。”
周常順心急，第二天半上午就跑到三兒店裏。三兒剛把車修好，正和劉立在收拾工具。周常順問三兒：“怎麽樣？”三兒說：“試試唄。”周常順怯笑一下。三兒扔了扳手，拉開車門鑽進駕駛室，把車開走了。劉立擔心地看著。周常順說：“狗日的是有兩下子。”
“真修好了吧？”許姨緊張地看著農用車嘩啦啦地開走了。
“你不會看哪？”周常順說，“發動機好聽了，沒黑煙了。”
三兒把車開過清水橋，到塑料廠門口調頭，再把車開了回來。周常順迫不及待地扒車窗問：“多少錢？”三兒下車說：“就知道錢，你也關心關心車。”周常順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