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就一賭棍
按慣例,吳誌剛夫妻吃完小年飯就晃到三兒家。三兒牽小麗回家時,吳誌剛正和王起玉講修車店的事,說店是開起來了,生意還不行。三兒知道吳誌剛在給自己打埋伏,笑著在桌邊坐下來,給大家發了煙。許姨眼光追隨著小麗,看著小麗輕快地跳進小西房間。三兒無奈地埋怨:“許姨你怎麽辦?老說小麗不回家,現在天天回家了吧?天天叫媽媽。”
“那也叫回家呀?”許姨沒好氣地說,“她那是去等你。”
二嬸給三兒端上茶,問三兒:“你叔不來呀?”三兒搖搖頭。吳誌剛插話說:“不來就不來唄,來有什麽好哇?”二嬸抱手說:“誰稀罕他來呀?看秋子麵子。”許姨機智地站起來,拉二嬸往廚房走:“走走走,教我做汆肉去,誌剛就說你做汆肉好吃了,學學。”
三兒問吳誌剛和王啟玉:“兩位所長有什麽好消息嗎?”吳誌剛抬起下巴說:“他有好消息,土管所房子正月就能裝修好。”王啟玉點點頭:“要說還是童局長有魄力,上回不是到鄉政府說了嗎?第二天鄭如鬆就跑到我辦公室裏去了,說之前他不知道房子做得這麽慢,說他催過金華興了。他媽的天天騎車從那兒過,不知道嗎?然後金華興就派人過來了。”
“鄭如鬆,”吳誌剛搖搖頭,“他媽的就一賭棍。那天接到舉報,說街上有人聚賭,老高帶人去抓。我沒去,街坊鄰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麽好意思?去了人跟老高說,你就抓我們這些老百姓,當官的怎麽不抓?鄭如鬆金華興他們打大二四六,輸羸上千。”
三兒不解地問:“都那些人賭哇?”王啟玉說:“我算給你聽,鄭如鬆,金華興,天林窯廠包國華,高中會計許三友,供銷社政工組長黃和平,農行所長高尚,輪軸廠和礦機場也有人,都是在外麵跑的,還有村民委員會幹部。金華興家是據點,天天跟上班一樣。”
“哪來的錢哪?”三兒點點頭,“鄭如鬆就拿點死工資。”
“還說你聰明。”王啟玉鄙視地說,“誰敢贏鄭大書記的呀?誰敢贏金華興的呀?包國華說,除了幾個窩莊,其餘的都是去送錢的,變相行賄。包國華也是去送錢的。”
“天林窯廠是鄉裏的,”吳誌剛說,“包國華也得巴結他。”
三兒有點意外:“我以為是天林村的呢。”王啟玉解釋道,“天林窯廠原來是清水區出的錢辦的,天林大隊出的地,區裏和天林大隊分帳。撤區並鄉後歸鄉裏所有,這些年一直是包國華承包,包國華說虧了,現在承包費都不給。操,他虧個屁呀。有幾年是不太好,質量不行,人寧願到大輪窯廠拉磚,貴就貴點。你做房子磚也是從如亭窯廠拉的吧?後來包國華找了個師傅,現在質量還行。土管所做那房子,不是金華興還定不到磚。”
“操,這麽回事呢。”三兒冷笑著點點頭。
“風氣就這麽搞壞了。”吳誌剛歎了口氣。
小年第二天,臘月二十五晚上,三兒一家人正在吃飯,王啟玉帶鄭如鬆來了。三兒莫明其妙,開玩笑說:“今天晚上刮什麽風哪?把鄭書記吹來了。”鄭如鬆笑道:“來看看你跟二嬸不行哪?”三兒搖搖頭:“我們哪有那麽大麵子呀?敢勞動鄭書記大駕光臨。”
來了客人,童林趕緊放了碗,幫二嬸泡茶去了。鄭如鬆看著童林說:“哎喲,小童林當這兒是家了。”童林愣了一下,笑著說:“俗話說,人往親處走,哪兒親哪就是家。”
鄭如鬆稱呼小童林,叫得還那麽親熱,大家特別意外。三兒把煙盒扔給王啟玉,端起碗一邊吃,一邊看王啟玉眼色。王啟看了看童林,對三兒眨眨眼。三兒明白了,鄭如鬆是來看童林的,心想,狗日的鄭如鬆,你也太沒出息了,為那點小事,還來討好童林。
“童林在這兒住著,”鄭如鬆接過王啟玉遞過的煙,放桌上掇掇,“我平時忙,關心得少。鄉裏事多,唉,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出門就回不來,老想著來看看,轉身就忘了。”
三兒扒了口稀飯,感覺心裏一陣陣地肉麻。童林輕笑著說:“鄭書記這麽客氣,怎麽受得了哇。”鄭如鬆湊上王啟玉遞上來的火,點上煙:“不管怎麽說,你也落在清水地頭上,理當關心。再說,我跟童局長關係不錯,老熟人。上回童局長來,我還不在,嘖。童林,以後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別見外,我能辦到的,一定照辦,辦不到的,你也別怪。”
童林實在聽不下去,泡好茶就回小西房間了。二嬸把茶端上桌。
三兒越發糊塗了,就問鄭如鬆:“鄭如記找童林有別的事吧?”鄭如鬆搖頭說:“我找她有什麽事?就來看看你跟二嬸。”王啟玉適時地插話:“鄭書記想吃小鍋稀飯,下班跟我回來了。我說童林還在這兒住,鄭書記說,那我得去看看。”三兒知道,這是說謊。
“鄭書記,”王啟玉改變了話題,“三兒對塑料廠感興趣,能賣就賣了吧,再不賣什麽就沒了。我聽說,新帳老帳一塊算,欠十幾萬了吧?怎麽得了。不賣欠帳更多。”
鄭如鬆咂咂嘴:“我也知道不得了。不光欠帳,還得付貸款利息,不掙錢也罷,還往裏陪錢。現在的問題是,皮猴子跟我鬧哇。大小我也是個書記,我還跟他打吹胡子瞪眼打架鬥毆去?那叫什麽話?想辦點事,難哪。”王啟玉焦急地問:“那就由著他們鬧哇?”
“不由著他怎麽辦?”鄭如鬆扭頭問三兒,“三兒你有辦法?”
三兒放下碗,想了想,問道:“就那破廠,你還指望賣了還十幾萬債呀?”鄭如鬆反問三兒:“不行嗎?”三兒說:“花十幾萬這樣的廠可以辦個廠了吧?還是新的。”
“辦新廠不夠吧?”鄭如鬆搖搖頭,“再等等吧,做點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