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你們都是我孩子
臘月二十九下午，秋子給家裏打來電話，說她在北京機場，剛買到機票，叫三兒晚上十二點到省機場接她。二嬸放下電話就往三兒店裏趕，小麗不知就裏，跟二嬸後麵追。
聽二嬸說完後，三兒扶著脖子看著門前停的摩托車說：“店裏得安個電話了。”許姨接過話茬：“你叔說馬上就裝。”三兒搖搖頭：“我裝吧。”二嬸催道：“快點，還磨蹭。”
“晚上十二點，”三兒咂嘴說，“急個什麽？這些車什麽時候修哇？”
小麗拽拽三兒胳膊：“我也去。”許姨瞪了小麗一眼。小麗怯怯地低下眉頭，嘀咕道：“我還沒去過呢。”三兒斜了一眼許姨，笑著對小麗說：“去，小西也去，看看，買點什麽。許姨要什麽嗎？”許姨搖頭道：“家裏什麽都有。”三兒低聲埋怨道：“你也摳門。”
皮卡車進了城，上了新修的高架橋。三兒問趴駕駛台上的小麗：“城裏好玩吧？”小麗搖搖頭：“一點不好玩，沒河還修橋。”小西坐後座笑了：“立交橋，跑車不跑船。”
“我知道立交橋，”小麗不服地說，“電視裏有。橋有什麽好玩的？”
三兒特別無奈：“這丫頭有毛病。”小麗反唇道：“你有毛病。城裏再好，也不是自己家。”三兒感歎道：“還是小麗戀家，窮家值萬貫。”小麗問：“窮家值萬貫什麽意思？”
“這麽簡單還要解釋。”三兒歎口氣，“小西，大學生給解釋一下。”
小西就知道笑。三兒又說：“窮家就是窮困的家，窮困知道吧？就是沒錢；萬貫就是許多許多錢。古時候用金屬做錢，金子，銀子，主要用銅。銅錢大多是圓的，中間有方孔，也叫孔方兄。”小麗笑道：“方孔就叫孔方兄哪？”三兒點點頭：“銅是金屬哇，重哪，也不能都放口袋裏麵裝著，那口袋還撐破了。怎麽辦？用繩子串起來拿就方便了。那繩子就叫錢串子，比如一串一百個，叫一貫錢，萬貫就是許多許多錢。窮家值萬貫就是說，再窮的家也值許多錢；這裏的錢就不是指錢的意思了，是說家很珍貴，跟錢一樣重要。”
“你都說什麽了？小麗苦笑道，“我都糊塗了。”
“得，”三兒無奈地搖搖頭，“還是個傻丫頭哇。”
小西問三兒：“哥，你當小麗自己孩子待吧？”三兒感慨地點點頭：“那麽點大就跟著我，五六年了。嘖，不怪許姨舍不得呀，小麗要是走了，我也舍不得。”小麗坐正身子：“我才不走呢，哪也不去。”三兒接著說：“感覺你們都是我孩子，你，秋子，紅姑也是。爸死了，我就想著，我得帶你們好好過日子，把你們養大。”小西眼睛紅了，心裏沉甸甸的。
皮卡車到大市場前停了下來。三兒給小西掏了一疊錢，囑咐小西說：“你帶小麗逛逛，我在這兒歇會兒，等你們。想什麽就
買，別舍不得。有合適的給媽也買了。”小西問：“你跟姐呢？”三兒捏著脖子說：“你姐就不要了，你買的不一定中意。我也不要，我要東西自己買。我比你舍得花錢，我這皮夾克賣兩千多呢。”小西笑笑：“都穿好幾年了。”
三兒沒去過機場。小西牽小麗走後，三兒買了張地圖，坐下研究起來。
天色將晚，三兒快眯著的時候，小西跟小麗逛了回來，叫醒三兒。三兒打了個寒顫，起身整整衣服說：“吃飯去。我看看，都買什麽了？”小西不好意思跟三兒笑笑，把錢又遞給三兒。三兒這才注意到，除了小麗手上抱的洋娃娃，兩人手上就沒有其它東西。
“倆摳門的東西。”三兒歎了口氣，“走，我帶你們買去。”
小西拉住三兒說：“不去了，哥，沒什麽買的。”三兒翻了小西一眼：“進城了總得買點東西唄，小麗還沒來過呢，買衣服去。”小西搖搖頭：“哥，我跟小麗有衣服。”
“買東西了。”小麗仰頭拽拽三兒，“小西用獎學金買的。”
“非得花獎學金哪？”三兒埋怨道，“真是。買什麽了？”
小西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製小盒子遞給三兒。那是一塊西鐵城手表。小麗又忙著解釋說：“好手表，帶日曆的，三百六十多塊呢，小西錢花光了。”三兒拆開盒子，取出手表戴上。小麗又說：“我說你睡覺哼哼，小西叫你記得休息。”三兒捊起袖子看看手表，心裏一陣感動，把小西和小麗拉到身邊說：“我們家小西真長大了。走，買衣服去。”
“哥我不要衣服。”小西說。
“我也不要。”小麗跟著說。
“過年，哪能不要新衣服呢。”三兒牽著小西和小麗又走上自動電梯。
三兒給自己的“孩子們”和童林一人買了一套春裝外套，又給二嬸和老太太買了電熱毯。三兒跟小麗說：“有電熱毯媽就不要你焐腳了。”三兒給自己買四件白襯衫，和以前的襯衫式樣一樣。三兒喜歡穿白襯衫，說穿白襯衫抬人；三兒喜歡洗澡，襯衫換得勤快。
在飯店吃了晚飯，三兒帶小麗和小西逛街逛到快十點，然後才開車去機場。省城機場沒有小麗想象的雄偉，小麗很是失望：“這就是飛機場哪？”三兒遺憾地說：“應該來早點，看看飛機。”小麗說：“不想看。我以為什麽好呢。”三兒無奈：“這丫頭怎麽辦？”
“怎麽辦？”小西給小麗理理頭發，“除了我哥什麽都不想看吧？”
小麗驕傲地說：“三兒帥呀？我同學說三兒是大帥哥。”三兒鄙視地說：“你們班同學認識我嗎？”小麗辯解道：“不認識呢，都認識。我跟他們說了，修車的就是三兒。”
到機場大廳坐下沒一會兒，小麗支持不住，窩三兒懷裏睡著了。三兒也困，強烈的燈光刺得三兒直眨眼。小西扭頭張望了一下說：“那邊有咖啡屋。”三兒抱小麗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