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表叔算不清

第二天,老甘跟三兒回城取了兩萬塊錢借給三兒,順便回了趟家。一年沒喝酒,老甘清秀多了,不像以前那麽生猛,就是胖了不少,肚子出懷了。三兒叫老甘在家住一天,老甘不幹。老甘說:“住什麽?有那麽個淘氣的在家裏呆著不覺得,不在家又空落落的。”

回幸福圩路上,老甘提醒三兒:“上回跟你說那事還記得嗎?”三兒咂嘴道:“不提我真忘了。等我忙完這一段,再陪人買個電烤箱,回來慢慢研究。”老甘埋怨道:“你也是,一下子弄這麽多事,買地買門麵,開飯店,拉魚修車,這又飛買什麽破塑料廠,忙得過來嗎?你還真是銅頭鐵臂呢?”三兒笑道:“想發財唄。叔,房子漲價了,地價肯定要漲。後悔了吧?叫你跟我一起買,不幹。”老甘沒落地搖搖頭:“我現在就想著,找點事,起個頭,等那狗日的出來了也有個著落。唉,本來還想著,養幾年魚,回家躲清閑呢。不爭氣。”

“又來了。”三兒歎了口氣,“是得找個事給你做,別到時瘋了。”

土地局派吳先秦到清水勘測塑料廠的土地,三兒知道,這是童新華的安排,童林肯定把三兒買廠的事跟童新華說了。王啟玉放心地跟三兒說:“吳科長來了好,你不會吃虧。”三兒問王啟玉:“你還擔心呢?”王啟玉說:“操,可不擔心嗎?鄉裏這些人壞著呢。”

勘測完土地,王啟玉以土管所的名義在老吳飯店請大家吃飯。吳先秦招呼鄭如鬆和黃致興說:“三兒是我侄子,鄭書記,黃鄉長,還得勞煩你們多多關照。”鄭如鬆有些意外:“怎麽又是叔哇?”三兒笑道:“我家的表叔算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大家笑笑。

“三兒這叔也不得了,”王啟玉插話,“馬上要升官,當副局長。”

吳先秦趕忙謙虛道:“沒有沒有,都那麽說,是不是還兩可著呢,任命下來才算數。”吳先秦同事揭底說:“操,還什麽任命不任命哪?我們都這麽叫了,還兩可。”

“那得喝一杯,”鄭如端杯站了起來,“祝賀吳老弟長榮升局長。”

吳先秦為難地端杯站起來:“我喝酒真不行。鄭書記,祝賀我收下了,這酒,要不就免了吧?”鄭如鬆假裝失望地搖搖頭:“不給麵子唄。”吳先秦打量了一下大玻璃壞子,撓頭咂嘴道:“菜籽湖也是,喝酒用這麽大杯子。”三兒起身搶過杯子:“我替叔喝了。”

“得了吧,”吳先秦把杯子搶了回去,“你那點量,還不如我呢。”

鄭如鬆鄙視地扭過頭:“叔侄倆合夥耍什麽花招呢?酒沷一半了。”吳先秦看著杯子笑了起來:“我真不能喝,比三兒好點,就這一杯。其他領導,對不住了。要不這麽著,土地證我給你們催,叫他們辦快點,免得你們費事,這下行了吧?”鄭如鬆點頭同意了。

吳先秦想去三兒家看看,飯後讓同事先開車回去了。黃致興想套近乎,拉鄭如鬆上了三兒的皮卡車。王啟玉無奈地爬上皮卡車的後車棚,心想,老子就是聽差的命。

三兒又領回個叔,二嬸自然高興,忙前忙後,又泡茶又拿點心。吳先秦歉意地說:“把嬸忙壞了。”三兒帶吳先秦看了三兒家的房子。王啟玉介紹說:“我二嬸就喜熱鬧,家裏總來人,好在房子多。”吳先秦打量著三兒家的擺設說:“三兒叔跟我說過。三兒,你們家是不得了哇。我幹這麽多年,還住土地局分的小平房,雨大了還漏水,得拿盆接著。”

“他就是野,”二嬸不滿地說,“窮鬧騰。買廠是他甘叔借的錢。”

“借得著就是本事。”吳先秦回客廳坐下來,“嬸,三兒是有出息。我跟他說,這個賣魚的不簡單。都不知道吧?他還給局座上課呢,局座鬱悶,說我怎麽想不到呢?”

坐定之後,鄭如鬆想起徐莊土地,跟吳先秦說:“徐莊這地征走這麽多年了,到現在歸屬也沒搞清楚,吳局長也給我們出出主意唄。”王啟玉咂了下嘴。三兒不想提這事,又不好遞眼色,就拿起煙盒,不等鄭如鬆說完,先給吳先秦扔了支煙,接著又派送給其他人。吳先秦是聰明人,知道三兒不希望他接茬,拾起過早扔過來的煙,支吾道:“這個這個,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還問不到這事。鄭書記想了解這事,得跟三兒叔說去。”

“找過童局長,”鄭如鬆抽了口煙,歎氣道,“童局長也說這地應該歸清水,三兒還給我們出過主意,叫我們去市裏鬧。怎麽鬧哇?我還跟市裏的大人們吵去呀?”

吳先秦笑笑說:“童局長這麽說就好辦。馬上要開兩會,沒意外童局長會當副市長,肯定分管土地,他行家。到時你們再找他說去。”鄭如鬆點點頭:“吳局長方便的時候也給我們說說話。清水太窮了,就那麽點地,還征走了,到了還不知道歸不歸清水。”

鄭如鬆知趣,知道吳先秦不想幫忙,沒坐一會兒就拉黃致興走了。

送鄭如鬆和黃致興走後,吳先秦問三兒:“剛才扔煙是什麽意思?你不是希望地還給清水嗎?”三兒笑笑說:“廠還沒買下來呢,這時候說地,他要是反悔怎麽辦?”吳先秦翻了三兒一眼:“我估計你是這意思。合同簽了有什麽事?三兒我發現你膽子變小了。”

“吳局長,”王啟玉問,“三兒買塑料廠不吃虧吧?我覺得貴了。”

吳先秦不屑地搖搖頭,“那時候我們看不清,沒三兒眼光;現在看清了。前幾天局座還跟我說呢,還是小三兒說得對。房價漲了。清水這麽落後,市裏就不管了?那些地最後還是清水的。地劃給清水,兩萬就買不著了。”二嬸終於放下心來:“不虧就行了。”

“嬸你真是,”吳先秦笑道,“你們家三兒多精哪?孫猴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