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給你吃還算小哇

正吃著的時候,紅姑來了,進門就問:“才吃呀?”三兒說:“誰有你輕閑哪?”童林問紅姑:“高中有個叫甘蘋的女老師認識嗎?”紅姑坐下想了想:“好像沒姓甘的女老師。”童林猜道:“可能新來的。三兒,多大了?”三兒說:“不知道,跟我們差不多吧?”

“看上了?”紅姑揪了三兒一下,“回頭我跟秋子說!”

“罵她摳門呢。”童林笑笑,“出車禍了,三兒去救援。”

二嬸放碗問紅姑:“怎麽回來了?放假了?小西怎麽沒放假?”紅姑無奈地聳聳肩:“畢業了,再不當學生了。”三兒有些奇怪:“沒聽你說呀?”紅姑解釋道:“今天上午畢業考結束。哪天再去拿畢業證,然後就跟學校拜拜了。三兒你陪我去唄,把行李拉回來。”

“三兒忙,我陪你去。”童林說,“不用拉回來,直接拉我那兒去。”

三兒猶豫了一下,喝了口稀飯,問童林:“紅姑那事說了嗎?”童林說:“早說好了。拿到畢業證,還要到學校裏開個什麽證明吧,開了證明再到教委登記。完了叫我哥帶紅姑去劉叔那兒辦手續。”紅姑開心地笑笑。三兒說:“真謝謝你。”童林斜了三兒一眼。

“找個正式工作難死了,”二嬸說,“麻煩一大圈人,天大的人情。”

童林不滿地說:“不說了嗎,家裏人,要不也不惹這事。”二嬸點點頭:“童林,叫誌輝跟燕子來玩,燕子還沒來過呢。”童林笑了:“肯定來的。早說來了,黨校要放假了吧?放假我哥就不學習了。我哥那天問我媽,說去了要紅包嗎?我媽說,你說包不包哇?沒見過的人都要包。把我哥嚇壞了,說燕子一個人都沒見過,一人二百,破產也包不起。”

“你媽逗她呢。”二嬸也笑,“你跟誌輝說,不用包,人來了就行。”

童林夾了根小鹹魚,悠閑地吃著:“我問了,小孩子要包。”三兒提醒童林:“我們家沒小孩子。”童林指指小麗:“她不是小孩子呀?”小麗扭過頭:“我不是小孩子。”

“十二還是小孩子。”二嬸說,“來了先說一聲,放掛鞭炮接一下。”

童林有些意外:“還那麽隆重哪?”二嬸理所當然地說:“燕子是新人唄。到時你帶對象來了,叫三兒賣掛十萬的大鞭炮,跟過年一樣放。”童林臉紅了,斜眼偷偷地看看三兒。紅姑注意到童林的舉動,淡淡地笑笑。三兒解釋說:“清水是有這麽個風俗。走的時候還要送老母雞,二十個雞蛋,多子的意思,沒雞割刀肉也行;還有什麽?麵,長來長往,還有切糕吧?高來高去。”童林笑笑:“這麽講究呢?”紅姑插話說:“家裏正親才這樣。”

“現在不送雞了,”二嬸說,“沒見過麵的長輩包點錢就行。那時候雞珍貴,雞是家裏的聚錢罐哪,買油鹽就靠它了,舍不得殺,簡便點就割刀肉,做給新人吃。蛋要帶回去。村子裏有姑娘出嫁當新人,家家戶口送雞送蛋,割刀肉也行,叫父母做給新人吃。算小的就把新人請家裏來,做給新人吃。人客氣呀,哪吃得了許多哇,最後都家裏人吃了。”

紅姑掩嘴笑了:“摳門摳到家了。”二嬸歎了口氣:“那時候窮,哪像現在呀?天天吃肉吃膩了。過年來人做碗麵,雞腿骨用紅紙包著,埋碗底下,那意思是,雞腿不能吃,下回客人來了還要用。現在的孩子天天過年還不知足。”童林懷疑地說:“我小時候來,嬸沒給雞腿包紅紙呀。”三兒一本正經地問:“童林,你把紅紙也吃了吧?”大家笑了起來。童林伸手打了三兒一下:“我就那麽餓,紅紙都吃。”紅姑不屑:“做給你吃還算小哇?”

又到了吃中飯的時間,天陰了下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童林把三挎子停在店門口,取下頭盔,走進店裏,來到正低頭修車的三兒身邊。小麗隨後停住自行車,叉腿沒站一會兒又騎車走了。三兒埋怨道:“死丫頭真是的。”童林輕聲說:“要不叫小麗改姓陳算了。”三兒扭頭看看裏屋,怕吳誌剛或者許姨聽到。童林伸頭說:“聽不到的。許姨沒下班呢。”

“哎喲,悶哪。”吳二爺摸著光頭晃過來,“下雨你就下唄,不下。”

三兒抬頭問:“什麽時候回來的?想女兒了?”吳二爺歎了口氣:“還是女兒好哇。他媽的兒子就不行”三兒笑笑:“你兒子不好哇?”吳二爺哼了一聲:“那要兒媳婦好。吃點飯還把眼睛瞄著我,生怕我吃多了。吃飯不是交錢了嗎?不跟他過了,受氣。”三兒埋怨道:“死老頭你就胡說八道吧。”吳二爺白了三兒一眼:“老子七十多了,還胡說八道。”

童林好奇地打量著吳二爺。徐二爺瞥了一眼童林,問三兒:“這姑娘是你什麽人?秋子不跟你好了?又找一個?”童林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兒翻了吳二爺一眼:“死老頭真是,說你胡說八道呢,還不信。童書記記得吧?老清水鄉那個。童林,童書記女兒。”

“童書記,”吳二爺又摸摸光頭,“童新華呀?他不是當市長了嗎?”

回家的路上,童林問三兒:“那老頭是什麽人哪?”三兒提醒童林:“食品廠賣肉的吳二爺不記得呀?”童林笑笑:“頭發沒了。”三兒說:“原來就少。前些年,費心勞神地把兒子弄橡膠廠去了,哪知道橡膠廠又不行了。兒媳婦在菜市場賣菜,早上送魚老碰到她,不好意思,躲著我。當年他們家多紅火?唱木偶戲的來了,請到家裏唱;那時候你還沒來呢。隔壁開服裝店的餘奮進老婆吳冬琳就是他女兒。餘奮進那房子是老頭家老房子。”

“他兒媳婦沒那麽厲害吧?”

“聽他胡說。這老頭,傳奇人物。”

“還傳奇呢?怎麽傳奇?”

“小姑娘,還是不聽為好。”

“討厭。你說給我聽聽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