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兒是掙子呀
皮卡車開進金勝的院子。金巧珍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姚強勝遠遠地看著三兒下車,羞澀地笑著。老田直起腰,扔了工具,跟胡誌打了聲招呼,移步往辦公室走去。三兒下車關上車門,問金巧珍:“傻丫頭就會傻笑哇?怎麽樣?”金巧珍拽著三兒說:“好唄。”
“咦,巧珍長學問了,用詞這麽洗練。”三兒帶著巧珍來到車間。
跟師兄們打過招呼,給師兄們派了煙,三兒跟金巧珍又來到辦公室。金巧珍忙著泡茶。老田甩甩手上的水,從衛生間走出來,笑著問三兒:“八月節還有好幾天,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三兒遞過煙:“師傅罵我呢?”老田坐下來,拿起辦公桌上的打火機點上煙,再把打火機扔給三兒:“還知道罵。”三兒點上手裏的煙:“來早了也罵。”金巧珍笑了。
“我還不懂事了”老田憐愛地盯著三兒笑,“狗日的現在怎麽樣?”
三兒抽了口煙:“不老給你匯報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田點點頭:“廠是火了。還準備幹什麽?”三兒搖搖頭:“現在哪知道哇?知道也沒錢哪,存點錢再說唄。”
“狗日的,”老田笑笑,“沒錢好,有錢你犯怪,不花出去睡不著。”
金巧珍插話說:“師傅買車了。”三兒有點意外,問老田:“哪來的錢?”老田翻了三兒一眼:“你別打壞主意。強盜一樣”三兒撓撓頭:“沒打主意。師傅,到底什麽車?”
“老普桑。”老田側身揉揉發酸的腰,“鉛絲廠廠長費長保,開車帶老婆孩子去省城玩,看什麽啤酒節,他媽的開多少年車了,技術還不行,帶一家人滾溝裏去了。”
三兒關心地問:“哎呀,人怎麽樣?”老田搖搖頭:“費長保肋骨斷了,兒子胳膊斷了,老婆坐後座沒大礙,頭不知道撞哪了,輕微腦振**。沒死就算他媽的老天爺給他麵子了。這種人就該倒黴。鉛絲廠都倒了,機器都賣光了,就剩空廠房了,職工一分錢沒撈著,他還逍遙自在,開廠裏車到處跑,跟他家的車一樣。事故科把車拉到我這兒,準備修,費長保說不要了;不要我要,帶辦手續,帶修車,花了兩萬多塊錢。老發動機,還能開。”
“我還欠師傅車錢呢。”三兒咂了下嘴。
“錢在分紅裏扣就行了。”老田說,“一年到了,到時候把帳算算。三兒,我找了個會計,節後來上班,女孩,今年技校畢業,嘖,就是年齡小了點,才十七。她男朋友朋友也是技術畢業的學生,早她一年,到大田羽絨服廠去了。兩個人我都見到了,精得很。”
“死老頭,多一個人多開一個人工資。”
金巧珍給三兒端上茶,問三兒:“想吃什麽?我一會兒買去。”三兒笑笑:“你才掙幾個錢哪?留著。”金巧珍不好意思地說:“不是我錢,師傅的錢,師娘叫我買菜。”
“巧珍不錯,”三兒說,“比你哥好。不在這兒吃飯,一會兒回去。”
老田不高興地問:“回去幹嘛?”三兒撓撓頭:“這兩天有事,耽誤不少時間了,一堆車沒修呢,破摩托車修不完了。”老田不滿地扭過頭。三兒討好地說:“下回來陪師傅喝酒。”老田又揉起了腰:“狗日的,一天到晚忙。”金巧珍也很失望,站一邊不說話。
“一餐飯吃了,一下午又沒了。”三兒懶慵慵地靠到椅子上。
“回去吧。”老田說,“注意休息,年紀輕輕的,身體重要。
老田和金巧珍把三兒送到車邊,三兒把魚和煙酒拿出來,遞給金巧珍,又問老田:“師兄的事怎麽樣?”老田搖搖頭:“戶口沒辦法,錢白花了。到時湊點錢給他買套房子,把孩子戶口解決了,孩子大了要念書。”三兒勸老田:“一步一步來。”老田搖搖頭:“他老婆還沒工作呢,坐吃山空,還要老子補貼給他。”三兒又勸道:“不去北京不也補貼嗎?。”
皮卡車開走了。老田扶腰感歎道:“小三兒是掙子呀。”金巧珍說:“我哥說三兒比你還有錢。”老田點點頭:“他能哪,幹什麽像什麽。破門麵沒人要,他要,五百多買的,現在一千也買不著,破廠破飯店,他買了就火。你哥怎麽樣?”金巧搖搖頭:“不跟我說,跟我爸媽都不說。”老田起身往車間走去:“你的工資別給他。弄個折子,存起來。”
回家吃過午飯,三兒開車趕到修車店。許姨捧著碗站門口叫:“還知道回來!你看這車堆的!晚上往哪上放哪?”三兒不好意思地笑著。許姨又說:“修車不好好修。”
劉立正在修車。天和坐一邊靜靜地看著,輕微地對三兒笑笑。三走到工具箱邊,拿起手套戴上,問天和:“怎麽樣?”天和搖搖頭。許姨接接茬:“狗屁學校老師都不夠,上課叫學生自己看書。”三兒咂咂嘴。吳誌剛從屋裏晃出來:“沒老師就沒老師唄,混個文憑,你還指望他學到什麽呀?”三兒笑笑:“叔這下想開了。”吳誌說:“本來就是這樣哪。”
三兒走到門外的三輪車邊,回頭問劉立:“這車怎麽了?”劉立回答道:“發動機不行,推來的。”三兒埋怨道:“早不修,開不了再修。”吳誌剛笑:“便宜你掙錢唄。”
“你還是司機呢。”三兒嘲諷道,“命要緊哪,這車還是裝人的。”
吳誌剛翻了三兒一眼:“操,別人的命還要你管了。”三兒笑了,翻上坐上三輪車,打火試了一下,啟動機工作了,發動機一點動靜沒有。吳誌剛建議:“拆吧。”三兒從座位下工具箱裏翻出搖把,走到車頭,嚐試手搖啟動,發動機還是沒動靜。三兒無奈地扔了搖把,回身準備去店裏取工具。吳誌剛拉住三兒,給三兒遞了支煙:“昨晚怎麽把車開走了?”三兒拍拍腦袋:“忘了。跑得怎麽樣?”吳誌剛遞過火:“現在哪知道哇?你也催催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