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入夜了,家裏特別安靜。陪二嬸看了會電視,三兒又回到房間。
小麗正坐電腦前上聯眾玩拱豬遊戲,小西和紅姑一左一右陪著小麗,給小麗出主意。三兒扶著脖子哼了一聲,爬上床躺好,側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書,取下書簽,靜靜地看著。小西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來,問三兒:“哥我給你按摩一下。”三兒搖頭笑笑說:“你走了誰給我按摩?”紅姑信口答道:“我唄。”三兒沒理會紅姑,接著跟小西說:“到部隊以後,回家的機會就少了,學會照顧自己。”小西傷感起來,默默地抓住三兒的手。
“想吃點什麽嗎?”
“什麽都不想吃。”
第二天半上午,金教授和王教授再次來到徐莊,把小西接走了。
小麗要開學了。三兒帶小麗到城裏買了新書包、新文具。九月二號一早,早飯之後,二嬸就替小麗收拾好書包,催三兒送小麗上學。上車後,三兒跟小麗說:“上初中了,是大女孩了,得聽話,在學校要好好學習,回家要好好做作業。電腦一周隻玩一次,周末玩,不能跟放假一樣,天天玩。”小麗求三兒:“玩兩次行吧?”三兒斜了小麗一眼。小麗乖乖地縮到座位上。三兒看不得小麗可憐的樣子,又改口說:“那就兩次,白天做作業,晚上玩。”小麗低聲保證:“保證好好學習,學不好別怪我。”三兒說:“用心就學得好,要有信心。”
車行至修車店門口停了下來。三兒下車走進店裏,問正彎腰修車的方胡生:“吳叔沒上班吧?”方胡生抬頭說:“買菜剛回來。”三兒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煙盒,往裏屋走去。
吳誌剛正坐後口門摘菜,見三兒進來,就抬頭問:“有事呀?”三兒遞過煙。吳誌剛抬手搖了搖。三兒自己點上一支,再跟吳誌剛說:“小麗上初中,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一塊去學校看看唄。”吳誌剛輕輕地笑了一下:“上初中了,真快。”三兒疑惑地看著吳誌剛。吳誌剛又說:“七個年頭送她上小學,死活不去,抱著小樟樹,那個哭,哭得人心疼。你許姨跟我說,本來是傻子,就當傻子養,不念書算了。”三兒擔心地問:“叔,你怎麽了?”
“沒怎麽了。”吳誌剛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去,你麵子大。”
三兒愣了半天才問:“送孩子上學跟麵子有什麽關係?”吳誌剛還是搖頭:“說了,小麗就交給你了。”三兒提醒吳誌剛:“那也是你女兒。”吳誌剛拍拍手:“給我支煙。”
三兒又掏出煙盒,掂出一支,遞給吳誌剛,幫吳誌剛點上了。吳誌剛吸了口煙,扭頭看著後門外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不行了。三兒,等天和畢業了,把他也帶著,讓他跟你後邊打工。”三兒問:“想開了?”吳誌剛歎了口氣:“想不開不也就這樣了嗎?還是你小子行哪,周過那狗日的都被你馴服了。周傑跟我說,他是服你了,你就是他們家的恩人。周傑也是有頭有麵的人,他都這麽說,我幹嘛想不開呀?天和跟我反著來,他還服你。”
小麗走到廚房門口,催三兒:“還不走哇?”三兒盯著小麗,冷冷地說:“叫爸。”小麗臉上堆著笑,輕輕地叫了聲:“爸。”吳誌剛點頭對小麗笑著:“三兒,帶她去吧。”
三兒走到廚房門口,牽小麗走了。吳誌剛捏著煙輕又歎了口氣。
車沿著不是很寬的街道,緩緩地往東街頭初中方向開。小麗乖巧地坐在座位上。三兒招呼小麗說:“以後每天放學從店前麵過,碰到你爸你媽媽,都要叫。”小麗噢了一聲。三兒接著又說:“沒事回家看看,你爸你媽媽肯定高興。”小麗扭頭看著窗外,沒再說話。
車到中街時,許姨站中街大店門口,對三兒招招手。三兒停車對小麗使個眼色,搖下車窗問:“送小麗上學去不去?”許姨說:“我哪走得開呀?這麽大店就三個人。你去就行。麻煩你了三兒。”三兒怪道:“許姨你真是的。”許姨同事走了過來,跟三兒打招呼。
小麗早從副駕下了車,走到許姨身邊,叫了聲“媽媽”。許姨拉過小麗,給小麗理了理頭發,叮囑小麗:“現在是初中生了,聽三兒話,聽老師話。”小麗垂首點了下頭。
車接著往前開,許姨目送車遠去。同事問許姨:“小麗就給儲麗了?”許姨笑著說:“先叫儲麗給我養著。她家好,什麽都有。”同事說:“儲麗是翻身了,兒子爭氣呀。”
正如吳誌剛說的那樣,三兒已然是清水的大紅人,有麵子。看三兒的車開進院子,清水中學劉校長小跑著迎上來,招呼三兒:“小三兒來幹嘛?”三兒掏煙遞了過去:“送小麗上學你說幹嘛?”劉校長接過煙,不住地點頭:“知道知道,誌剛孩子。長這麽高了。”三兒給劉校長點上煙。劉校長又問:“班級安排好沒有?”三兒說:“早跟老班主任打過招呼了。”吳校長笑笑,拽著三兒說:“走走走,我帶你們去。”有學生圍上來,圍著車看熱鬧。
有校長指引,小麗的入學手續很快就辦好了。劉校長問三兒:“中午在學食堂簡便點?”三兒笑著說:“一會要打雷了,吃老先生的。這麽著,麻煩老老先生出麵,晚上把小麗老師和校領導請到周順子家去。我不好出麵,都認識。”劉校長笑道:“明白,明白的。”
回到店裏,三兒給派出所掛了電話,跟吳誌剛說:“晚上請小麗老師到周順子家吃飯,你跟許姨一塊去。你付帳,小麗是你女兒。”沒等吳誌剛說話,三兒就收了手機。
有吳誌剛,有酒,晚飯就熱鬧了。趁吳誌剛跟客人喝得不可開交的工夫,三兒溜出來,找朱順子把帳先付了。許姨跟過來問:“不是說我們付錢嗎?”三兒搖搖頭:“我怕晚上叔不來。”許姨又咂起嘴:“你叔不知道怎麽辦,一天到晚憂愁腦悶的,喝酒才來點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