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堂在這兒呢

王啟玉晚上跑到三兒家跟三兒說:“操,說什麽地賣光了,他媽的偷偷賣呢。”三兒舉著煙看著王啟玉。王啟玉認真地說:“真的。我一同學今天到我辦公室去坐了一下。他前天找鄭如鬆買地,鄭如鬆說,找銷售負責人。銷售負責人是辦公室主任。我同學一問,辦公室主任買門麵說要領導批條子,一個正副職隻能批三個門麵。今天他又來了。金華興問他是不是買地的,他當然說買了。然後兩人就在鬆樹窠裏談好了,金華興出麵找人,給一千五百塊好處費,房子歸金華興做。他媽的名堂在這兒呢!”三兒抽了口煙。王啟玉接著說:“三兒你算過嗎?一個門麵一千五,一百個門麵就十五萬!老子批宅基地,要這麽收得了哇?”

“你敢收嗎?”

“老子不敢。”

三兒搖頭笑笑。王啟玉又說:“我估計呀,錢是鄭如鬆的,金華興得了好處了,他做房子呀。”三兒懷疑:“做一百個門麵的房子,他做得了嗎?”王啟玉笑道:“做不了他給你拖一年不行哪?清水幾個人敢跟他來狠的?”三兒歎了口氣:“多行不義必自斃。”

“自斃個屁。”王啟玉不服地說,“上回賣窯廠的事你忘了?”

餘奮進證實了王啟玉的猜測。上午到修車店玩的時候,餘奮後悔地跟三兒說:“早知道這樣,跟你一起買就好了。”三兒問:“你買門麵了?沒聽你說呀?”餘奮進點點頭:“在誌剛隔壁,跟你們一塊。操,兩個門麵多花兩千塊錢,找蘇華興幫的忙。”三兒又問:“幫忙還要錢幹嘛?”餘奮進理所當然地說:“他說他花找關係呀。三兒笑笑。餘奮進又說:“真是這樣,老子房子還歸他做。我本來不準備買的,老婆不行,說新街做起來了,這兒就沒人了。沒人我開個什麽店哪?不開店老子一家吃什麽呀?沒辦法,東拚西湊也得做房子。”

“你沒錢嗎?”三兒問,“二爺死的時候,你哥說你占光了。”

餘奮進不堪地搖搖頭:“八七年,我爸把他夫妻倆弄進橡膠廠,找人花錢我的事就不說了。你可能聽說了,那時候橡膠廠多紅火?全市人民哪個不想進哪?我爸那時候還賣肉,賺錢著呢。說有錢的話,清水街我爸算一號吧?錢上哪去了?都給他了!我就落個房子。當時清水街的房子才多少錢?那時候房管會賣房子,像我家這樣,兩間門麵帶閣樓帶院子,八千塊錢。八千塊錢在當時來說是不少,我爸多有少錢哪?我哥當時說,房子歸冬琳,爸以後歸他養老,他是兒子。三兒你說,他那話說得好聽吧?其實就是算計我爸的錢?冬琳說,畢竟我哥是家裏的長子,她是出嫁的女兒,不能跟他爭;其實我還不服呢。就這麽著,房子歸我了。後來倒好,我爸錢用完了,他又不管了,叫我爸到我這兒住;往就住吧,晚輩養長輩應該。嘿,等我爸死了,他又來要房子,你說氣人不氣人?”三兒問:“現在怎麽說了?”

“要房子呢,操。”餘奮進不屑,“先把老子命要走再說吧。”

三兒提醒道:“不過你哥嫂日子是不好過,你嫂子在菜市場賣小菜。”餘奮進扭過頭:“你知道個屁。賣小菜就不賺錢了?那人賣小菜幹嘛?現在她說不行,剛開始賣小菜的時候還到我家吹呢,說她一天掙多少多少。我老婆還說,我嫂子是能幹,我哥算是找到了。”

“你們家的經哪。”三兒笑笑,“想二爺了,好好怎麽死了?”

餘奮進歎了口氣:“要說我爸呀,這一生也算過得英雄了。好吃的吃了,好喝的喝了,好玩的玩了,到死也沒有粘床的病,睡著睡著就走了。”三兒抬起頭,扔了工具。

吳誌剛騎車趕了過來。餘奮進起身佯走了。三兒高聲問:“叔下班怎麽這麽早哇?”吳誌剛跳下車說:“沒事就回來了唄。歇會兒,到屋裏坐會兒。”三兒扶著脖子站起來。

來到後麵的廚房裏,三兒點了支煙,在桌邊坐下了,扔一支煙在桌子上。吳誌剛進門就埋怨:“你跟他聊什麽呀?狗日的不是東西。”三兒不解地問:“他怎麽了?”吳誌剛喘著氣在桌邊坐下了,解開外衣扣子說:“又跟你吹牛吧?他媽的剛來的時候可憐死了,吃飯都不敢吃飽了。不是二爺名聲不好,冬琳怎麽會嫁給他呀?冬琳比他大五六歲,他原來在鄉下連老婆都找不到。”三兒眨眼看著吳誌剛。吳誌剛拾起桌上的煙,掏打火機點上了。

“叔你說什麽呢?”

“說實話說什麽。”吳誌剛抽了口煙,“二爺年輕的時候有點花。二爺娶幾個老婆不都死了嗎?兒子娶媳婦單過,二爺就跟冬琳過。不跟冬琳過跟誰過?嚼舌頭根子的人就說了,說二爺喜歡女人,老婆死了也不找,不會跟女兒怎麽樣吧?他媽的二爺又不是豬!這麽說冬琳還找得到婆家呀?沒辦法才找的他。結婚之後,他父母到處跟人說,冬琳還是大姑娘。操他媽,冬琳不是大姑娘還能是老太婆哇?他把冬琳當什麽人了?把二爺當什麽人了?”

“還有這回事呢?”

“不怪他哥吵。二爺死前還有兩萬塊錢,留著養老的。他哥看到過存折。他那嫂子也是嫂子,二爺在他家住著,沒事就嘮叨,二爺就跑回來了。死了,那錢也找不著了。”

三兒揚揚手:“叔回來有事吧?”吳誌剛點點頭:“氣死老子了,狗日的金華興堵鄉政府大門口拉人,說幫人找關係賣地,一個門麵收一千五,買得多還可以降價。三兒你說,你說他們怎麽跟做買賣一樣呢?他就不怕哪天倒黴呀?這事肯定是鄭如鬆幹的,金華興他哪拿得到門麵哪?鄉政府帶長的才三個門麵指標呢。”三兒問:“叔,你那麽生氣幹嘛呀?”

“你說生氣幹嘛?”吳誌剛喘了口氣,“他媽的老子不服。

“這有什麽不服的?“三兒莫明其妙,“又不是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