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日子想想好
七月中旬，周過回來，協助電視台重新製作廣告光盤。周過給二嬸、童林和小麗帶了禮物，一人一台小電風扇。在三兒家吃飯的時候，周過開心地跟三兒說：“師傅，今年公司掙三百萬完全有可能，生意特好。”三兒笑道：“不錯不錯，周經理現在把公司掛嘴上了。”周過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兒又說：說早了，年底再跟我說掙多少。”周過扯臉皮說：“真能掙三百萬的。”三兒傾身問：“你就那麽肯定？”周過不安地看著三兒，不知道怎麽說好。
“怎麽那麽笨呢？”童林插話道，“你師傅是說，不止三百萬。”
周過撓撓頭：“我總得保守一點唄。”三兒笑笑：“不錯，有心機了。”
童林提醒周過：“別忘了跟紀總聯係，問買地的事。”周過點頭道：“不會忘的，我跟黃秘書聯係多，不方便給紀總打電話的時候就叫黃秘書催。”三兒滿意地點點頭：“聯係好了就告訴我，我帶老林過去。買地辦手續、做房子讓老林去負責。你一心把公司搞好。”
“知道了。”周過說，“還有招人的事。會計你找，工人我找。”
三兒笑著問：“避嫌哪？”周過撓頭笑笑：“能避就避一下唄。”三兒搖搖頭：“跟我不必用心機，完全沒必要，我完全相信你。我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會計就讓高品湘幹，我覺得她還不錯，念個高中就更好了。你在那邊再挑個信得過的當出納輔助她，要不她太忙了。另外，叫高品湘抽時間看看書，報名考個會計從業證。其他人願意考也行，拿到證就當會計，加工資。紅姑有從業證，馬上要考初級，以後還要考中級、高級。”周過點點頭。
“吃飯哪，不餓呀？”二嬸催道，“光說話了。吃完了再說。”
大家吃了起來。童林問周過：“你爸媽現在對你怎麽樣？”周過放下筷子，怯怯地看了童林一眼：“我爸媽挺佩服我的吧？”童林開心地笑著：“說話你放筷子幹嘛？吃呀。”周過又拿起筷子，緊張地吃起來。三兒留心地看著，發現周過看童林的眼神有點異樣。
“想想那時候，”二嬸回憶道，“你爸著急的，要給三兒下跪。”
童林跟二嬸說：“周過給三兒跪過，撲通一下，把我嚇一跳。”周過不好意思地說：“還是童姐姐把我拉起來的。”三兒插話說：“也是童姐姐給你求的情，要不我不收你。”周過放下筷子，低下頭。童林又怪道：“老放筷子幹嘛？”周過撿起筷子說：“那時候我不懂事，就想著，師傅厲害，跟師傅就沒人找我，沒人敢欺負我了。沒想到，師傅這麽器重我。剛才回家我爸還說，現在是人模狗樣了，不是你師傅，你哪當得了經理呀？你就是不入流的小混混。”童林囑咐道：“珍惜你師傅給你的機會。現在不說當經理了，想進廠當個工人都難。”
“童姐姐我知道了。”周過保證，“我會好好幹的，報答師傅。”
三兒插話說：“別憶苦思甜了，暢想未來吧。”二嬸說：“苦日子想想好。”三兒笑道：“我媽說得也對。想想苦日子就覺得今天這一切得來不易，想想苦日子就知道珍惜未來。”
吃過中飯，周過就告辭趕往市電視台去錄相了。童林感慨地跟三兒說：“還是創業鍛煉人哪。要不你看剛開始跟你創業的那些人，人人都有長勁。”三兒點點頭：“尤其周過，這小子能幹事。關鍵他年齡小哇。”童林問：“周過到底多大？”三兒說：“這小子跟我一樣，出道虛歲才十七，剛滿十六周歲，今年虛歲才二十。”童林笑笑：“死三兒你真敢用人。”三兒也笑笑：“這小子眼睛裏有股勁，執著；智力相當不錯。”童林問：“像你是吧？”
“他像我嗎？”三兒想了想，“童林，允許我自吹一回行吧？”
童林笑了：“吹吧吹吧，我就喜歡聽你吹。”三兒說：“跟我比他還差點。我這樣的人是不會被人控製的，我喜歡控製別人，包括周過。我更喜歡掌握大局，放手讓我控製的人替我去做事。”童林眨眼點點頭。三兒又說：“周過缺乏對大局的的掌控能力，他甚至都掌控不了自己，相對比較被動。碰到朱虎子，他就是不入流的小混混；碰到我，他就成人模狗樣的經理了。”童林又笑了：“你怎麽這麽說他？”三兒也笑：“周過不說了嗎，他爸也這麽說。”童林點點頭。三兒接著說：“有人帶著，走上正途，他就是個好小子，可以把指定的事做得很精細，並有相當的拓展能力，但要掌控大局，還得磨煉磨煉哪，等三十歲以後吧。”
“三兒，你忘了周過最最重要的一個品質。”
“我知道，”三兒點點頭，“對我絕對忠誠。”
童林問：“所以你敢用他嗎？”三兒又點點頭：“執著的人一般都很忠誠。我這幾個人都很忠誠，但他們並不一定很執著。包括周過在內，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在困苦中掙紮過，我也是。我給他們機會，或者至少我們一起創造了機會。”童林好奇地問：“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們？”三兒說：“紅姑也問過類似的的問題。我跟紅姑說，水至清則無魚。人都當廠長經理了，一點好處都沒有，怎麽可能呢？認真幹事，不吃裏爬外就行。而且我是真正地放手，用我的信任，用我的慷慨，換取他們的忠誠。”童林點點頭：“以心換心。”
“比如吳知甫，”三兒說，“治理輪軸廠用心用意，佩服；但他太僵直，為保住並發展輪軸廠無所不用其極，對職工相對嚴苛。那時候進廠當工人真不容易，沒人敢跟他計較。他忘了工人身後還有一大家口，他換不到人心。現在他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但還是不夠。”
童林扯著臉皮笑笑：“這就不懂了。”三兒鄙視：“怎麽那麽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