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你眼睛裏有東西

江斐走進樓道,上樓梯了。 三兒問朗琳:“江老師答應沒有哇?”朗琳搖搖頭:“我哪知道哇?她平時就這麽深沉,男生都叫她江武。”三兒不解地問:“江武不是男的名字嗎?”朗琳輕聲地笑著:“她叫江斐,非字加個文字,非文就是武唄。二年級學生這麽說的。”

“非文即武。”三兒笑著掏出煙,“看著不像要打人的樣子。”

朗琳搖搖頭:“不打人。不喜歡說話,也不笑,特嚴肅。”三兒點上煙,眨眼問:“不笑嗎?”朗琳拽著三兒:“你是帥哥當然笑了。”三兒白了朗琳一眼:“我是什麽帥哥?藝校有多少帥哥?”朗琳又搖搖頭,墊腳湊近三兒說:“藝校的男孩不是那種帥,油知道吧?三哥我跟你說,我們也叫她修女姆姆,三十多了,還沒結婚,到現在連對象都沒有。不過江老師真挺厲害的,以前是省歌舞團的,當過領舞,後來腰不好,改行到我們學校教書了。”

“朗琳說我壞活了吧?”江斐扶著欄杆走下來。

“沒有,我跟三哥等你。”朗琳扯著臉皮笑著。

三兒抽了口煙,又問:“江老師到家裏吃飯唄?”江斐答應道:“行,好長時間沒看到馮主任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朗琳又搶著說:“叫我三哥送你回去。三哥帶車來了。”

“不用。”江斐說,“你們到校門口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三兒開車帶朗琳來到學校門口,打個電話通知了馮姨。不一會兒江斐就來了,但三兒江沒注意到江斐有什麽變化。朗琳早早地替江斐拉開後座的車門。進車坐下後,江斐打量著車內飾,解釋說:“我把電飯煲關了,熬粥呢。”三兒把車開了出去:“早上還沒吃呢?”

“中飯。”江斐說,“我吃飯比較簡單。現在有車的人不多。”

朗琳來勁了:“三哥早有車了。”三兒趕緊插話:“這是二手車,便宜。我是修車的。”朗琳扭頭看看三兒笑。江斐懷疑地看著三兒的後背問:“修車的?看著不像修車的吧?”

“這不是進城看我姨嗎?”三兒說,“進城總得換身衣服唄。”

“是修車的,”朗琳覺得好玩,“開修車店。我準備學徒呢。”

“學什麽徒哇?”江斐翻眼道,“你媽還叫你考舞蹈學院呢。”

回到朗公社家,客氣一番後,江斐親熱地隨馮姨到小廚房做飯去了。三兒捏著脖子想了一下,跟朗琳說:“到電信局去,把網絡開通了。”朗琳興奮地跟馮姨打了聲招呼,三兒又帶朗琳出門,到電信局開通了網絡包月,再回來安裝好調製解調器,把計算機聯上網。

這時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馮姨做好了飯菜,江斐幫馮姨把飯菜端上桌,再到朗琳房間叫三兒和朗琳吃飯,問三兒:“你怎麽說謊呢?”三兒眨眼想了一下:“沒說謊哪。”

“沒說謊你說你是修車的?”江斐盯著三兒問。

“是修車的,也辦廠也做生意。”朗琳解釋道。

“吃飯了。這麽年輕就當大老板了。”江斐說。

席間,馮姨又跟三兒介紹了江斐的情況。江斐畢業於省師範學院藝術係舞蹈專業,畢業後分配到省歌舞團,後因省歌舞團不景氣,加之腰肌勞損,調到省藝校當老師,現任藝校舞蹈係副主任,還是籌建中的省台視台演藝中心的舞蹈隊領隊。江斐是馮姨學校同事的大學同班同學,而馮姨同事又是郎琳的舞蹈啟蒙老師,朗琳能順利考上藝校,並入選省台視台演藝中心舞蹈隊,除了本身功底紮實之外,江斐也助了一臂之力。江斐揭露說,馮姨一直就有個舞蹈夢,朗琳六歲正式學舞蹈時,馮姨也跟著練了一段,後來因骨格僵化不得不放棄。

“其實我就是想練練形體,”馮姨解釋說,“練練氣質,可惜沒堅持下來,太累了。三兒你看江老師,身材多好哇?學舞蹈的人身材氣質就是不一樣,那真叫玉樹臨風哪。”

江斐不屑地說:“就我這樣還好哇?太瘦了吧?”三兒抬眼注意了一下江斐。江斐的確很瘦,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麽肉,眉骨外露,鼻梁挺直,脖子細長,但也不是皮包內頭的樣子。江斐又強調道:“我真瘦的,要不我就穿寬鬆的衣服呢,不敢穿緊身的,沒形了。”

“現在人以瘦為美,”馮姨說,“越骨感越好。我都不敢吃飽了,怕發福,發福就不成樣子了。老朗發福了,小肚子都鼓起來了。朗琳老埋怨我,天天吃草,跟兔子一樣。”

飯後,三兒洗抹了一下就跟馮姨告了別,順便送江斐回家。朗琳送三兒到樓下車邊,拽著三兒說:“三哥別忘了來看我。”三兒對朗琳笑笑。江斐說:“朗琳這麽戀三哥呢?”

車駛上街道,匯入車流。江斐問三兒:“為什麽這麽低調?”三兒說:“本來就沒什麽值得高調的,不就辦個破廠嗎?”江斐輕笑一下:“你這個人有點怪。”三兒也笑笑:“我沒覺得怪。”江斐扭頭看著三兒俊削的側臉說:“感覺你不止二十五,我以為你三十多了。”

“我長得老氣吧?”三兒又笑笑,“我老以為有四十六七了。”

江斐回頭看著前方:“不是老氣,成熟。二十五,三十,外表上應該沒什麽區別吧?經曆多了,內涵就不一樣了。”三兒扭頭看了江斐一眼:“表揚我呢?”江斐又笑笑:“就算是表揚你吧,不過我說的是真話,你眼睛裏有東西,我不知道它是什麽,跟別人不一樣。”

“是嗎?”三兒覺得有趣,“一會兒買個鏡子,好好地瞧瞧。”

江斐怪道:“不是開玩笑。”三兒笑笑。江斐又說:“我喜歡看人眼睛,盯著人看,特別有意思,怯懦的、自信的、陰詐的,坦**的。許多人眼睛是空洞的,跟我一樣,沒東西,白茫茫一片。心裏沒東西,眼睛裏也沒東西。”三兒扭頭問:“心裏沒東西你還想這些?”

“說多了。”江斐籲了口氣,“到我那兒坐坐?”

“下回吧。”三兒說,“我叔在菜籽湖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