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多個哥

洗完澡,三兒鑽進被窩。紀鐵林伸手按滅了床頭燈。三兒哼哼嘰嘰地問:“離了?”紀鐵林也哼了一聲:“勸不回來不離怎麽辦?”三兒咂了下嘴。紀鐵林冷笑一聲:“他媽的離就離了唄,到時再找一個踏實的,陪我安度晚年吧。”三兒笑道:“關鍵是你得踏實了。”

“也就你敢說我。”紀鐵林無奈,“三兒,我想收周過當幹兒子。”

“收就收唄。”三兒說,“周過不同意我跟他說。不會不同意的。”

紀鐵林又哼了一聲:“我那兒子肯定不回來了。”三兒安慰道:“不會的,畢竟是親生的兒子,怎麽會不回來呢?”紀鐵林苦澀地笑笑:“也怪我,沒注意培養親子關係。他跟我關係一直不好,跟他媽一個鼻孔出氣。我跟他媽離婚,他不勸他媽,還支持他媽。就算他到時認我這個父親吧,他在美國,那邊還有他親媽,還有他後爸,我老了他還回來管我呀?指望不上他了。指望我侄女兒呀?肯定不行。我這麽大年齡了,不能還生孩子吧?那得找個年輕的結婚,找個年輕的靠得住嗎?一個女人就把我騙灰心了。我得未雨綢繆哇,三兒,我也就上十年時間蹦躂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呀,你表叔多了,管不過來的。周過這孩子不錯,機靈,聽話,還勤快,才二十個年頭的人,把公司打理得有頭有腦的,說出去人都不信。還是農村來的孩子踏實,關鍵是靠得住。城裏孩子不行,太功利了。三兒你把周過留城裏,我有事找他方便,他有什麽事,我幫他打點打點。”三兒提醒道:“那得跟你孩子說一聲吧?”

“收幹兒子說什麽?”紀鐵林不屑,“不用說的,他回來多個哥。”

“我說你對周過那麽好呢,”三兒笑道,“原來你是沒安好心哪?”

紀鐵林也笑:“我還沒跟他說呢。”三兒問:“要不要我說去?”紀鐵林製止道:“不用你說不用你說。我現在吸取教訓了,先跟他處感情,有感情了再說,就跟你和老童一樣,隔個十年八年不見麵,感情還在。以後我多往你那公司跑跑,要不我回家就一個人了,一個人在家呆著多沒意思?對了,小朱對我還行吧,說她跟孩子出國這幾年,把我錢花光了,說我年齡也不小了,以後還要成家過日子,把兩套房子都留給我了。小房子你去過的。他媽的她要是絕情,我還不這麽後悔,到底是結發夫妻呀,跟露水夫妻就是不一樣。全怪我呀。”

“後悔有什麽用?”三兒勸道,“麵向未來吧。設計公司怎麽樣?”

紀鐵林沉吟了一下:“應該還可以吧,大錢掙不著,小錢有得掙。老頭挺用心的,到處求人找業務。他找那幾個人都是工大的老師教授。大學老師空閑時間多,平時就給人畫畫房子,畢竟沒個組織,接不了大業務,都是零打碎敲的活。開始的業務是我找的。我朋友單位做了個商場,沒接下來。這些人教教書應該還行,照本宣科唄,真叫他們像秋子那樣獨擋一麵就夠戧了,實戰少,大戰更談不上了,沒什麽經驗。秋子叫教授畫土菜館,不敢接。教授他們還得實踐實踐。我公司也有設計室,主要搞設計審核。還有人考了一級注冊設計師,跟秋子一樣。就憑他那證,一年我就給他四萬塊。他也沒什麽經驗。我把秋子畫的草圖帶到公司給他看了,跟他講秋子打算怎麽怎麽設計,房子做好了還叫我帶他來看了一下,一句話沒說,心裏服氣。你比如到你那公司一看,房子是不高哇,總共就三層,看著大氣,那就是大公司的樣子,不做皮包生意。我跟我周過說,買家具別太節省,要跟公司地位相配。”三兒嗯了一聲:“買東西就要舍得,一分錢一分貨。童林說,廠裏也做棟辦公樓就好了。”

“廠裏做不做無所謂。”紀鐵林說,“你那是什麽環境哪?要不你看清水大酒店,往新街那麽一戳,特別顯眼,倒是有廣告效應。酒店要廣告,廠做什麽廣告哇?做廣告也不在清水做是吧?這邊環境就不一樣,畢竟是省會城市,以後那一片房子做好了,挺繁華的。”

“這回多虧你了。”三兒感激地說,“忙前忙後費了多少工夫。”

紀鐵林不屑地笑笑:“我也是你叔。”三兒說:“是叔就該老找你麻煩哪?”紀鐵林不以為然:“不找叔麻煩找誰麻煩?我在城裏長大的,看慣了城裏人的虛情假意。你們這些人都從農村來,包括老朗,甚至包括老童,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但你們就是實在呀,跟你們處著吧,特別放心。就比如說老朗跟老童吧,把孩子往你家裏一放,問都不問。童林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朗琳我看得出來,對你比對她爸媽還親。為什麽親?我想收周過做幹兒子就是這意思。過年我到清水去,你把周過爸媽找過來,一塊吃餐飯,先不說收幹兒子的事。”

“我安排。”三兒答應道,“周過母親不太了解,父親人不錯。”

“我了解一點,”紀鐵林說,“周過跟我說過。他父親叫周傑吧?周傑跟周過說,師傅就是你救命恩人,你這輩子就跟師傅了,師傅好你給他賣命,師傅不好你陪他要飯。實在人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不說別人了,我以前跟我孩子都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你還真要周過給你賣命呢?你也不會要飯,他知道周過跟你不差,他的意思是叫周過忠誠你,記得你的情。”

三兒不安地咂咂嘴。紀鐵林伸伸懶筋:“明天上天班,後天又是周末。”三兒建議:“跟我回清水去?”紀鐵林說:“這回不去了。老朗不走。老朗有事我就到你公司去,跑習慣還有感情了。你公司有食堂,還有住的地方。你要是沒事,留下來,多陪我兩天唄。”

“我還得回去。”三兒歎氣說,“我師傅心髒不好,不能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