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感恩就算了
童林騎三挎子回來了，大家突然不說話了，就看著周過笑，等著童林進屋。周過不知所措地捏著手，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好不容易等童林進了門，童林隻是對大家笑了笑，說了聲“都來了？周過還沒走哇？”然後就進了房間，並沒有特意看周過。三兒捏捏脖子。
“紅姑，”吳少少欠身輕聲地詢問紅姑，“周過喜歡童林是吧？”
“你又不是傻子。”紅姑白了吳少少一眼，“這都看不出來呀？”
周過咂咂嘴。童林又從房間裏走出來，斜眼埋怨道：“紅姑也坐著，客人一樣，也不曉得幫嬸忙去。”紅姑咧咧嘴站起來，跟童林往廚房走去。吳少少饒有興味地傻笑著。
可能是大家的期待沒有得到適當回應，飯桌氣氛有點尷尬。大家悶悶地吃著，觀察著別人的臉色，盡量不說話；童林埋頭吃飯，不動聲色，一臉正經；周過特別緊張，不敢喝也不敢喝。紅姑沒沉住氣，不服地說：“童林你板個臉幹嘛？那周過還吃不吃飯哪？”童林不安地放下筷子：“沒板臉，我不就這樣嗎？你們吃你們的唄。”紅姑也放下筷子：“什麽你不就這樣哪？進門就說，周過沒走哇？趕周過走呢？”童林扯起臉皮：“不都這麽說嗎？”
“我那個，”周過坐正身體，尷尬地笑著，“童姐不是這意思。”
二嬸端碗從過道走出來：“童林是不好。”大家又看著二嬸。二嬸坐下說：“不知道周過喜歡你呀？別人都看得出來，你看不出來？板個臉幹嘛？喜歡你又不犯法。周過多好的孩子？配不上你呀？”童林籲了口氣：“嬸我不是那意思。我比他大一堆，我是他姐。”
“不是那意思就好。”二嬸扒了口飯，“不是那意思對人客氣點，木木古古的又不是誰借你錢不還給你。男的比女的大的多了，女的大點怎麽了？有人喜歡就行了唄。到你這兒又不行了，到你這兒就成姐了。坐著幹嘛？吃飯，一會兒菜涼了。周過也吃，別理她。”
氣氛越發尷尬起來。大家都沒想到紅姑跟二嬸一下子把事情挑明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回轉好。二嬸又催道：“吃飯哪，向著幹嘛？”三兒笑著說：“今天給周過慶功，本來應該喝點酒才對，周過開車又不好喝多了。紅姑，你去看看，廚房裏有沒有可樂什麽的，不行把啤酒換了，喝可樂吧。”紅姑準備站起來時，二嬸放下碗先起身走了，一路嘀咕著：“吃個飯吃成這樣子。童林跟我過來，還坐著！”童林猶豫了一下，起身拖過椅子，跟了過去。
“吃吧吃吧。”三兒揚揚筷子，“我媽手藝可不錯。周過也吃。”
大家稍微輕鬆了一下，隻是還不說話，周過還是悶悶不樂。二嬸和童林在廚房裏磨蹭，總也不出來。三兒又開口說：“我媽在教育童林呢。發現沒有
？我媽現在可會說話了，你看我媽剛才那幾句話說的。”紅姑嘁了一聲，不屑地扭過頭。大家看著紅姑笑。三兒無奈地搖搖頭：“我媽以前不是這樣的，見人都不敢說話。我就想著，幸好我沒念大學，要不我媽不得被人欺負死。這臭丫頭都欺負我媽。那時候家裏窮哪，我媽掙不到錢，養活不了我們這幾個孩子，別說供我們念書上大學了。現在不一樣，我媽能掙錢了，掙的錢比你們還多，有錢膽氣就壯了。你再看趙廠長，小西裝穿的，多神氣呀，不聲不響地找了個對象。他可以神氣呀，管材廠一年利潤一千多萬。以前趙廠長可不是這樣，劉立說他好動，喜歡拆東西，我就想著，這家夥行嗎？別把機器拆了。”大家笑笑。三兒接著說：“你們沒看見他那摳縮樣。從廣東回來的時候，紅姑說，趙廠長怎麽不講衛生哪，也不洗澡不換衣服。”大家又笑。趙康健籲了口氣：“真是這樣。我表叔罵我，說我沒出息，一生也蓋不了一塊蹲缸板。”
“有句話說得好，”三兒說，“錢不是萬能的，沒錢萬萬不能。你們都得向周過學習，自己找事幹，敢幹事，把事幹好。我提供平台，絕對不會虧待你們，我就怕你們沒那膽。”
將將就就地吃完飯，大家散去了。三兒把周過留了下來，拽到房間，問周過：“喜歡童林是嗎？”周過泄氣地問：“師傅不會看不出來吧？”三兒點點頭：“我想證實一下。”
“一直喜歡她。”
“不是感恩唄？”
“不隻是感恩。”
“就得說實話實說。”三兒點頭讚賞道，“有些事我得告訴你了。”
周過抬眼看著三兒。三兒點了支煙，把童林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下。周過聽呆了。沉默了一下之後，三兒又說：“童林現在自卑得很，就她那情況，換別人也這樣。她說她這輩子不戀愛不結婚了，戀愛結婚也沒什麽好結果；她說她不嫁給某個人，就嫁給老陳家了，老陳家就是她婆家。其實我們都知道，童林是難得的好人，就是太不幸了，攤上這麽個事。虛歲二十一，不大，也不小。照你的家境看，不是走錯路的話，在你父親眼裏，你還是孩子，本來應該在大學裏。經過幾年磨礪，跟同齡人比，你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得多。二十一，是談戀愛的時候了。這事不歸我管，那童林在我家呆著，就是我家裏人，你當我是你師傅，也不是外人。對於我來說，你們都重要，我不希望任何一個受傷害。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把事情跟你說清楚。回去，想好之後再作決定；即使想好了，也得跟你父母商量。還有，童林的事就她家裏人和我家裏人知道，不能跟任何人說。另外，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準你傷害童林，否剛你看著辦。”見三兒不說話了，周過抹了把臉：“師傅你就看我怎麽做吧。”
“想好了再做。如果是感恩就算了。”三兒提醒道。
“下午回公司。我先回家收拾一下。”周過咂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