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我發現你變了
熱熱鬧鬧地吃過午飯，三兒帶人把客人送出菜籽湖酒店大門。 三兒問老林：“我帶你回去看看唄？”老林搖搖頭：“工地忙著呢。”鄭和田插話：“老林你回去休息幾天吧。工地有我跟多多姐在就行。”老林還在猶豫，三兒又說：“回去看看孩子，善良也想你了。小月姐也過去。小欣跟紅姑都招了人，你總得去看看吧？”胡小月說：“我本來準備看嬸去。”
車在路上勻速前行。胡小月坐副駕上神色飛揚地說清風路門麵的事：“我去說的時候聶紅兵還不高興呢，說我跟三兒說好了，十年。然後我就把合同給他看了。合同上寫著，十年內優先租給聶紅兵，除非陳三家有人使用。優先租給他，又不是說一定要租給他。然後聶紅兵又說，你又不是三兒家裏人。我說我怎麽不是？我就是三兒姐姐，一開始你這門麵就是從我手上租的，後來續租的合同還是我們倆寫的，平時收房租也是交給我，我不是三兒家裏人三兒叫我給他租房子？沒話了。然後他說，那到年底行吧？他再找個地方。聶紅兵這些年發大財了。桐籽北路北他買了兩個門麵，租出去了，城西北又買了兩個，開超市了，桐籽北路南他還租了兩個門麵，也準備開超市，桐籽北路南二樓也是門麵，兩間抵四間。三兒你說破超市怎麽這麽賺錢哪？”三兒說：“小超市一開始就他開得大吧？這家夥真有眼光。”
老林坐悶悶地坐抱手坐在後座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三兒看看後車鏡問：“老林不高興哪？”老林換了個姿式，猶豫了一下，笑笑說：“三兒我發現你變了？”三兒不自覺地減緩了車速。老林撐撐皮接著說：“就算今天這地買得不虧吧，不管房子做了好不好賣，地價是便宜。那也沒必要這麽張揚哪。”胡小月插話：“我也覺得張揚。看你得意的。”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胡小月和老林正奇怪的時候，三兒先下了車。胡小月回頭看了一眼老林，鬱悶地跟著老林下了車。三兒沉思著轉過車頭，掏出煙，掂出兩支，回身遞給隨後跟過來的老林。胡小月擔心地問：“還生氣了？我跟老林都是好意。”三兒搖搖頭，舉起煙盒把煙含在嘴裏，湊近老林遞過來火點上煙，抬胸深吸一口熱噴噴的空氣：“你們說得對。我現在是自我膨脹是吧？輕飄飄的，擱半空中落不下來。”胡小月看著老林笑笑，放心了。
“也不能全怪你，”老林舉煙吸了一口，“你說誰混到你這個份上沒人巴結？奉承的口水都把你淹死了。你對我們這些人真沒話說，對我更是這樣了，沒你就沒我那孩子，你就是我家恩人，那時候你還沒多少錢呢，出手就那麽大方，這恩我跟我老婆孩子記一輩子。我現在跟小月見麵多，小月真當你是她親弟弟。我跟小月比你癡長幾歲，你也前跟我說過，有話直接跟你說，不用藏著掖著。我們也佩服你，真心地佩服，跟別人那佩服還不一樣。我們是看著你發達起來的，我們也希望你發達，永遠發達，你發達了我們才有好日子過。那你也隻有二十六歲，二十六還是虛歲，以後的日子長著呢，現在就這麽張揚，以後怎麽辦？到時清水盛得下你嗎？菜籽湖盛得下你嗎？我就x革的時候念個高中，沒讀多少，沒什麽文化，那興興衰衰的事也聽說過不少。吳起到工地上去，跟我們聊天，說他以前就忘乎所以，被人捧得找不得北了。今天你看到了吧？吳啟帶王勝去看架式，王勝說，他準備看你笑話的。介紹的時候王勝說得多好聽哪？久聞大名。人心不古。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好，躲在後麵，不顯山不露水的，離我們也近哪。我不是說你錯了，我也不會說話，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老林說得對。”三兒扶著脖子咂咂嘴，“你們這些人對我真是沒話說。你再看吳叔吳先秦吧，那麽替我著急。其實他沒得過我什麽好處，什麽好處沒得到，盡找他幫忙了，我拉魚的時候他就幫忙了。我得去感謝他，他真當我是他家裏人。這些天我在看《桃花扇》，裏有句唱詞，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興興衰衰的事多了，帝王將相達官貴人尚且如此，何況我這麽個小人物呢，不就靠大家幫忙賺了點錢嗎？了不起一樣。我這樓剛起來，現在還不能塌，還有不少人靠這樓吃飯，其中有些人沒當我外人，我得把這樓修結實些。老林，小月姐，我聽你們的，還跟以前一樣，我就是拉魚修車的陳家三兒。”
小月姐推了一下三兒：“不當陳老板了？”三兒無趣地搖了下頭。
“走吧，”老林抽了口煙說，“回去了。九月了天還這麽熱。”
車接著往回開。三兒又說：“徐莊開發的確有點操之過急，但你們放心，跟鄉裏談之前我考慮過，不會虧本的。我本來就準備把時間拉長點，但我真沒想賺清水的錢。我就想把徐莊弄漂亮些，太亂了，房子也舊，有些人沒錢做新房子。省城的酒店看情況再說，不行叫周過先訪訪，造價過高就算了，別酒店做好了，家底也空了。老林你跟善良說，任何時候家裏都得留一千萬的壓箱底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另外，鄉裏還給擇地自建房的人留了十幾畝地，就在廠後麵。徐莊現在有三十二戶人家，老隊長問了一下，準備擇地自建的人不多，自建房造價貴點，大部分人都想著，不如拿現成的房子，鄉裏補貼的錢管簡單裝修夠了。到時肯定還有剩餘的地。老林，你也買塊地吧，跟我們一塊做，錢不夠先從廠裏支點。”
“夠了。”老林算計著說，“我那房子也舊了，遲早要做的。”
胡小月問三兒：“我要不要買呀？”三兒說：“你就在城裏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