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逼自己
半下午的時候，三兒帶人回到套間。朗公社、童新華、紀鐵林和陳會計四個人正坐客廳裏打牌。朗公社問胡小月：“車買了？”胡小月說：“破車還要預訂，丁老板答應半個月後拿車，還便宜了三千塊錢，贈裝修，贈車窗戶和前後風檔的貼模。桑塔那便宜五千塊。”
“爸，”朗琳在朗公社身邊坐下來，“你沒看到，三哥簡直太牛了。”
朗公社不屑：“還簡直太牛了，不就訂個車嗎？”朗琳不滿地嘁了一聲：“你知道中午誰請我們吃飯嗎？賣車的丁老板。一人一份鮑魚撈飯，一人一個清蒸大木瓜。這麽大木瓜，我都沒見過，丁老板說木瓜是美容的，我們這些漂亮女士得經常吃。”朗公社覺得好笑：“你還想經常吃呢！要吃找你三哥去，你爸沒錢噢，別把你爸吃窮了。”朗琳笑得特別開心。
“三哥錢是白來的？”馮姨給大家續了水，“這丫頭現在就知道吃。”
紀鐵林埋怨道：“小孩子唄，真是。”馮姨說：“十七了還是小孩子呢。”
“一會兒又要說了，”三兒這才想起給大家派煙，“三兒十七歲養家。我跟你們說了，我那是特殊情況，你們不用拿那時候的我做榜樣，那是不幸，沒辦法的事。真叫朗琳像我那樣養家糊口，你們舍得嗎？等我有孩子了，我才不會讓他受苦呢。十七歲怎麽了？十七歲不就高中學生嗎？沒必要束縛孩子天性。我現在還後悔，該玩的時候沒時間玩，唱歌打牌什麽都不會。吳叔在世的時候就操心，說天和以後怎麽辦。天和跟他對象不是好得狠嗎？”
“你就慣著她吧。”馮姨放下水瓶，“到時她要是不聽話，你管她。”
大家都不說話。朗公社翻了馮姨一眼。胡小月不動聲色地收拾好酒櫃，江斐把茶杯遞到三兒麵前。三兒點著香煙，撐著桌子說：“那我就管了。朗琳，你不是不想考大學嗎？你不是想給我打工嗎？行，從現在就開始，但你得完成我給你布置的任務。”朗琳不解地翻眼看著三兒。三兒抽了口煙，接著說：“畢業先到演藝中心上班，同時抽時間學一技之長，等酒店做好了，你要是不願意跳舞，到酒店上班。不會過得基層幹起，得放得下架子。”
“三哥我學什麽一技之長？”朗琳怯怯地問。
“先考會計從業證，再考會計師。”三兒說。
馮姨覺得可笑：“從上初中開始，她數學就很少及格。”三兒不以為然：“數學不及格跟你有關係，你非要她學跳舞唄。朗琳，爭口氣，考個證給你媽看看。老師是現成的，有陳會計和高品湘呢；書都是現成的，叫高品湘借給你。”陳會計放下撲克牌：“我就是年齡大了沒堅持下來，拿初級證就放棄了。考到高級就不愁飯吃了，中級就不愁飯吃。要是考了注冊會計師，坐家裏不動，把證掛人單位就有好日子過。高品湘都有信心，朗琳肯定行。”
“會計越老越值錢。”朗公社也放下撲克牌，“朗琳，你有信心嗎？”
朗琳抬頭看著三兒。三兒點點頭。朗琳深吸一口氣說：“爸，我有信心。”
“我就比你會教育孩子。”三兒笑著對馮姨說，“馮老師，服不服？”
馮姨笑著扭過頭。三兒又轉身對朗琳說：“你媽還不相信你呢。我跟你說朗琳，不要怕失敗，不行多考幾次唄，反正年齡小。但你要是堅持不下來，那我就瞧看不起你了。”
“肯定能堅持下來。”朗琳說，“就是，三哥，我怕到時候考不取。”
“你三哥不說了嗎？”朗公社舉煙笑笑，“不要怕失敗，不行多考幾次。能堅持下來就是勝利。朗琳我也跟你說句實話吧，憑你爸的能力，給你謀個差事並不難，何況演藝中心還要你，何況還有你童叔，紀叔，你三哥，所以我一點都不著急。但我跟你媽的意思是，你現在虛歲才十七歲，不能光想著玩，總得學點什麽吧？要不到單位也就是混日子，混日子就沒意思了。你三哥也是這意思。不管你學得怎麽樣，考得怎麽樣，有個好態度就行。”
下樓吃晚飯的時候，朗琳拽拽三兒。三兒放慢了腳步。胡小月回頭輕笑一下。三兒扶著脖子問朗琳：“有事呀？”朗琳少有地生怯地說：“我考不取你不會瞧不起我吧？
“朗琳這麽看得起三哥，”三兒說，“永遠是三哥妹妹，考大鴨蛋也是三哥妹妹。哪有哥哥瞧不起妹妹的？不用怕，走到哪都把腰杆子挺直了，有三哥呢。我跟你說過，你跟秋子小麗她們一樣，會吃就行。明白這話的意思吧？秋子說好幾回了，你跟她和小麗一樣，也是三哥心肝寶貝，有三哥吃的，就有你們吃的。當然了，你要是有能力自己掙好吃的，那就再好不過了，你爸媽高興，三哥也高興。記著，朗琳同學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大姑娘了。”
朗琳放心地挽上三兒。三兒又說：“對自己一定要有足夠的信心，自己都沒信心，別人對你還有信心哪？你看小麗，小學成績一點都不好。小西說，小麗就不是學習的料，我說不會的，其實我心裏想著，不行我就把這丫頭養著唄，當個吃貨得了。”朗琳笑笑。
“小麗現在真發狠。”三兒咂咂嘴，“她就是自己逼自己，她想逃離清水，她不想辜負她爸的期望，這丫頭過得挺苦的。苦點也好，過得太平庸了，老了回憶起來都沒意思。其實三哥沒什麽本事，也就是自己逼自己。什麽叫逼自己？逼自己就是明白自己的責任，明白自己是父母的孩子，弟妹的哥哥，孩子的父母。那時候我就想著，掙錢，掙很多錢，讓關心我的人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苦不苦？苦，說不苦是假話。有時候我覺得我過了好幾輩子了，想想自己才二十多歲都不敢相信。那俗話不說了嗎？吃不得苦中苦，過不得甜中甜。”
“三哥你現在還苦嗎？”朗琳抱緊三兒胳膊。
“現在就是脖子不舒服哇。”三兒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