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誰不會做人哪
三兒回清水的當天下午,童林打電話說,高姨退休了,想到嗆菜廠打工。
晚上蘇老大到三兒家詢問三兒到青山查訪的情況,並信誓旦旦地說:“想起來了,就是章河,那家人好像姓高,老頭子不是學問人就是當官的,反正大大說老頭人還不錯。”
“還是,好像,”三兒覺得好笑,“沒說一樣。青山歸宜城地區,下回到宜城去,找宜城人問問,他們也許知道。不說我大姨了。紅姑什麽時候結婚?再等肚子要出懷了。”
蘇老大撓撓頭:“等蘇中,說這個月就回來。”三兒埋怨道:“還是兒子好。”蘇老大搖頭歎了口氣:“不是那意思,兒子女兒都一樣。幾年沒回來了?六七年了,我想看看他,你嬸也想看看他。本來就說過年開車回來的,離過年也沒幾個月了。就是他車還沒練好。”
“那就等著吧,”三兒點點頭,“等蘇中回來。再跟你老人家商量件事。”
蘇老大懷疑地抬眼問:“什麽事還跟我商量哪?”三兒笑道:“緊張幹嘛?沒壞事。我媽過年肯定要跟金教授走。老太太說,我媽跟金教授正熱戀呢,天天晚上打電話。”蘇老大得趣地笑著:“就照顧老太太唄,我跟你嬸給你照顧。”三兒意外地看著蘇老大:“哎呀,我伯現在怎麽這麽深明大義呀?”蘇老大翻了三兒一眼:“你媽走了,江斐一個人行嗎?江斐是城裏人,她知道怎麽照顧老太太?江斐這孩子有現在這個樣子就不錯了,忙前忙後的。”
“伯也是老人了,”三兒咂咂嘴,“剛做的七十大壽。我以後就常住北京了。姐說等秋子生孩子了,她去帶孩子,那家裏就空了,這麽多房子。我的意思是,我這兒比你那兒裝修什麽的都要好一些。紅姑出嫁肯定到吳叔家住。幹脆,我媽走了你就搬我這兒住吧。”
蘇老大還是懷疑:“就這事?”三兒笑笑:“我再給你找幾個伴唄。童叔也要退休,過幾年紀叔也要退休。朗叔還早,不到五十呢。”蘇老大又點點頭:“明白,明白。你是叫我跟你媽一樣招待他們唄,想來就來,想住就住。行,怎麽住都行。”三兒感激地說:“哎呀我伯現在真是變了。”蘇老大撐撐眼皮歎了口氣:“有錢誰不會做人哪?以前那不是窮的嗎?”
“伯說得對。”三兒感慨地點點頭,“錢不用你出,我出。這幾個叔經濟都不錯,就童叔差點。他們來還早呢。知道伯這麽深明大義,我就不繞圈子了。高姨剛辦了退休手續,以後就住家裏,到嗆菜廠上班,馬上就搬過來。我得跟你說一聲,你以後也過來住哇。”
蘇老大又翻眼道:“到我家住也行,紅姑欠她多少情?”三兒嗯了一聲。
十月底,周過和童林把童新華和高姨送到三兒家。高姨特別興奮:“早年就說到清水來跟二嬸醃嗆菜了,現在才來。”大家笑笑。三兒逗高姨:“叔沒退休呢,把叔一個人丟高陽你放心哪?”高姨覺得好笑:“做壞事他也沒錢哪。你說他那官有什麽當的?除了開會,屁事都不管,屁事不管他還積極得不得了,一天到晚就在辦公室坐著看報紙。”童新華無奈地扭過頭:“我那是工作,怎麽叫屁事不管呢?”高姨叫道:“管個屁事!”笑聲暴發出來。
“我都說真的。”高姨接著數落,“別人以為我們家不得了呢,我跟他後麵沾光,當副市長夫人、當縣委書記夫人、當人大副主任夫人,哎呀我當多少夫人?你說就他那情況,擱別人都發財了,就他跟老鼠一樣,收條煙還怕紀委的人抓他,坐家裏咂嘴,過點日子可憐巴巴的。女兒買別墅給他養老,他說就裝修樓下的房子。我說還跟城關那房子一樣,偷偷地搬過來呀?那人跑樓上去看看怎麽辦?不是他不想裝修,他真掏不出那錢!窮得丁當響。”
大家不說話了。童新華苦澀地撐撐眼皮。高姨接著說:“我跟他說了,前前後後地跟你這麽多年,到哪兒跟哪兒,說得好聽,什麽好處沒撈著。我也快活幾年,我都退休了,再不快活就沒時間快活了。吃食堂去,沒事回來唄,現在打車又方便,兩個小時就到家了。”
客人走後,二嬸和江斐帶高姨去收拾房間。三兒問童新華:“叔跟姨吵架了?”童新華咂嘴又歎了口氣:“退休了唄,心裏不高興,泄泄火也好。”三兒又問:“一個人在高陽呆著行嗎?”童新華擺擺手:“沒事,沒事。我時間多,煩了就過來唄,交通方便。哎呀,她在那邊也跟我嘮叨,不勝其煩。更年期,更年期到了,更年期婦女都這樣。”三兒笑笑。
“真是更年期,”童新華也笑,“逮著火就爆炸,不敢惹她。她說的也對,他媽的我是沒錢哪,有錢我還不會花呀?同樣拿工資,嘖,不知道別人那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
童新華夫婦就這樣在三兒家住下了。周末朗公社、紀鐵林來看望童新華,說這也算是童新華的喬遷之喜。這時新清水街道的柔性化工程基本完成,柔性化後的街道就跟新徐莊和北村的路麵混然一體了,看上去的確很漂亮,清爽舒適。傍晚散步的時候,朗公社說:“這麽漂亮,哎呀,我現在都想過來住了。”紀鐵林笑道:“你還早,還要往上爬爬。我快了。”
“看來朗叔又要升官。”三兒敏感地插話。
“沒那回事,影子都沒有。”朗公社搖頭否認。
“遲早要升的,才四十七歲。”紀鐵林說。
朗公社悠閑地背著手說:“升不升就那麽回事,升了無非是把包從這個辦公室拎到那個辦公室。在廳局裏呆著,幹不了什麽事,官僚而已。”三兒問:“還想為官一方哪?”朗公社又搖搖頭:“不想了,不想了。你問老童,為官一方有意思嗎?沒意思。以前太幼稚。”
“兩位叔要這麽想,”三兒說,“我覺得挺可惜的。你們是好官,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