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 這個世界有愛情
江斐插話：“現在做的房子三兒不賺什麽錢，別墅樓好點。”夏校長趕緊擺手：“不說了江斐。三兒，老先生眼皮淺。”三兒笑笑。夏校長也笑：“不怪我爸說當老師的會算計。定房子前我問過吳起，他叫我趕緊定。我那房子我爸出大頭，他退休給小孩看病還能掙點。”
“吃飯了，”許姨端上冷碟，“吃飯了。做的不一定好吃，新鍋新灶的。”
方新聞拿來白酒。江斐提醒道：“三兒不喝酒。”方新聞說：“你們喝果汁。”
三兒起身到廚房和衛生間看了看，又伸頭看看裝飾溫馨喜慶的主臥室。方新聞給夏校長倒了杯酒，跟三兒說：“我這裝修就簡單了，兩個客房和客廳就刮了大白、鋪了地板磚，廚房衛生間稍微改造了一下，房間下了點工夫，弄了木地板。”夏校長玩笑道：“新婚唄，房間是要弄漂亮點。”方新聞開了瓶果汁，遞給老太太：“老同學，我們倆就別開玩笑了吧？”
“老太太，”夏校點頭換了話題，“現在我跟老方是學校裏的老杆子了。”
老太太點點頭。夏校長又說：“年齡大點的都走了，調走了，進城去了。就我跟老方混得差，沒出息，現在還在清水呆著。這麽大年齡更沒法走了，呆著吧。”老太太笑笑。夏校長搖搖頭：“你老人家也不到學校裏去看看，去了人你還不認識，現在都是新麵孔。”
“不去了，”老太太說，“不去了。我現在都不看書了，呆家裏看電視。”
“不看了，”夏校長搖搖頭，“不看了。老了看什麽？沒事晃晃。學校還是要去的。建校的老人就剩兩個了，你一個，老鄧主任一個。鄧主任比你還大點，上周八十大壽，我跟老方都去了。你老人家大後年做大壽，到時我們把你請到學校裏去做壽。現在學校食堂不錯，教師單獨有個餐廳，平時也在裏麵開開會。三兒捐錢做的，沒花完，還要做學生公寓。”
許姨端來熱菜。方新聞舉杯說：“先吱一口，邊吃邊說。”大家舉杯抿了一口。夏校長放下杯子，夾了塊鹽水白鴨放嘴裏慢慢地嚼著：“到鄧主任家拜壽的時候，我們還談到老太太跟老先生了。鄧主任說，以前高中那地方是鎮上的養雞場。那都是x躍進時候的事吧？我現在還有點印像。後來你們這幫老人去辦了高中，教室裏麵的桌子都是自己動手砌的，都是土坯做的泥桌子，上麵抹了層石灰膏。就那麽個條件，清水高中還創造過幾個高考錄取率全縣名列前茅的好成績。現在清水高中是不行了，愧對長輩。”三兒問：“你不說還好嗎？”
“今年也不錯哇，”夏校長說，“普通高中排第五，在上升。跟那時候沒法比，那時候縣裏還沒有重點，都是普通高中，清水高中比一中還厲害。比如老太太，x革前得過高考語文平均分第一的好成績，現在怎麽行？不可能了，不說硬件，生源就比不過他們。”
方新聞也不會喝酒，沒一會兒臉就紅了。許姨給方新聞拿了瓶果汁。方新聞起身把果汁遞給三兒，說：“不喝酒多喝點果汁。小許說這果汁不錯，酒店裏也喝這果汁。三兒，謝謝你照顧我們。今天你能來，我真是高興。這一段對不起小許，讓她受委屈了。”許姨拐拐方新聞。方新聞拍拍許姨手臂：“讓我說，小許，讓我說。”夏校長抬抬手：“讓他說吧。”
“怎麽說呢？”立新聞揉揉額頭，“我跟小許小學就同學。誌剛比我們大點，高我們兩年級，後來誌剛下放轉學走了。初中還跟小許同學。小學就不說了，不懂事；從初中開始我就喜歡小許了。小許長得好哇，怎麽看怎麽好看，不光我喜歡，喜歡她的人多。初二我還跟小許同位坐了一學期，關係還不錯，我是這麽看的噢。就是那時候學習不重要x革唄，搞宣傳，搞文娛。不是挑大圩嗎？老去搞文娛。小許唱歌跳舞，我也跳舞，不會唱歌。我也是學校裏的文藝骨幹，天生字寫得好，學校裏的牆報都是我寫的。後來畢業了，我就推薦上了清水高中，小許沒念高中，到供銷社食品廠上班去了。畢業的時候我跟小許說了，我說許曉娟我喜歡你。小許當時沒在意，我在意呀。高中畢業我又回家種田，那時候我跟小許就沒法比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喜歡也隻能放在心裏麵，上清水街就偷偷地看看她。家裏給我找了個老婆，就是離婚的那個。恢複高考第二年，考取蕪州師範學校。考取了我的自信心又足了，那時候考取的人少，中專就不得了，不說大專了。我到清水找過小許和，說你要是願意我就離婚，跟你結婚。小許說我都結婚懷孕了。我說那孩子算我的。然後小許就跑了。我跟老夏同學念了兩年大專，畢業又回清水高中教書。老跟老夏到中街大店裏去看小許，不怕你們笑話，做夢夢的都是小許。老夏知道，我跟他說過。那時候誌剛就回來了，回來就當清水派出所副所長，我跟誌剛沒法比，一點希望都沒了。誌剛死了，我又看到希望了。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我就不說了。這事從頭到尾就沒小許的責任，是我纏的她，不要臉的是我，當陳世美的也是我。我是學語文的，看書沒老太太多，知識也沒老太太豐富。我就從書裏看到一件事，這個世界有愛情。你們笑不笑話我，無所謂，我對小許的愛情肯定是真的。”
“許姨，方老師，”三兒端杯站起來，“我不知道你們的故事能不能打動別人，你們的故事肯定打動我了。這個世界有愛情，這話說得好。來，喝一口，祝福你們的愛情。”
許姨懷疑地看著三兒。江斐把自己的果汁瓶遞給許姨：“我沒喝。”方新聞端著杯子對許姨說：“小許，站起來，我們跟三兒一起喝。”許姨猶豫地站起來。江斐無聲地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