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媽這是思嫁呢

之後,三兒就在自家書房裏的跑步機上跑步,沒再去高中操場。吳多多問江斐,三兒怎麽不跑步了,江斐說三兒在家陪高健畫畫。吳多多沒再說話,吳多多知道三兒的用意。

離金教授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二嬸越發焦燥不安起來,晚上坐沙發上看電視,一會兒就走神了。三兒跟江斐開玩笑說:“咱媽這是思嫁呢。”江斐掩嘴笑了:“還好沒說思春。”三兒盯著江斐問:“媽思春,你不思春?你才多大?哥那人真不錯。”江斐翻了三兒一眼。

跟清水四五十歲的婦女相比,二嬸穿著夠時尚了。但江斐還是覺得二嬸的衣服式樣有點保守,不適合上海的環境,慫恿三兒鼓動二嬸,到城裏買幾套更時新點衣服。江斐說,教授可是真正的大知識分子,不能讓他小瞧了媽。吃晚飯的時候,三兒跟二嬸說:“上回到蕪城看大姨,表哥說,姐給姨買那包真大氣,一看就是貴夫人用的。”高姨和老太太笑了。高健不住地點頭:“我是這麽說的,真是這麽說的。我是學美術的,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我說錯了嗎?”三兒抬頜問老太太和高姨,“我媽現在就是貴夫人。你想想看,我媽兒子,我,大富翁現在,全國才幾個大富翁?你們也是貴夫人。金創金教授,那可是聞名天下的大科學家,我媽未來的老公。我媽以後住什麽地方?大上海,中國的經濟之都。”

二嬸白了三兒一眼:“跳跳死的,大大大,大你個頭。”大家又笑了起來。

“你看我媽穿的,”三兒搖搖頭,“農村老太太一樣,別讓教授給蹬了。”

江斐舉手打了三兒一下。三兒裝出一副無奈地樣子:“難道我說錯了嗎?”

睡覺前,二嬸跑到江斐房間,牽著身上的衣服問江斐:“江斐你跟我說老實話,我這麽穿不好看是吧?”江斐這才明白三兒的意思,忍住笑說:“在家這麽穿行,到上海去就不大合適了。”二嬸擔心地哦了一聲。江斐摟著二嬸,借機勸著:“媽,其實你還年輕呢,四十九還是虛歲,皮扶過得也好。高姨就說了,家寬出少年,你媽哪像快五十的人哪?跟三十多歲的人差不多,跟你也是這麽說的吧?”二嬸不好意思地笑著:“小月也說我過得年輕。”

“小月也是這麽的吧?”江斐不滿,“那我說了你不信呢?明天到城關買衣服去,高姨老太太也去,把愛琴嬸叫上。回頭再帶你們去美容院做個美容,帶點化妝品回來。”

二嬸緊張起來:“還要美容化妝哪?江斐,那就算了。”江斐笑著安慰二嬸:“三兒晚上不都說了嗎?你以後要到上海去住的,上海八十歲的老太太都化妝,到時就你一個人弄得跟鄉下老太婆似的,教授臉上怎麽掛得住哇?再說,我得把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嫁出去,要不也丟三兒麵子是吧?”二嬸為難地問:“那我走的時候再化妝行嗎?”江斐點頭笑笑。

第二天上午,江斐開三兒的大奧迪,把四個大小老太婆拉到城關去了。

傍晚,江斐把四個老太婆又拉了回來,胡小月也開車跟來了。三兒跟高健正坐客廳裏看電視,看到三個麵目一新的小老太婆,傻眼了。胡小月張牙舞爪地拽著二嬸說:“三兒三兒三兒,過來看看過來看看,看看,嬸漂亮不漂亮?”二嬸渾身不自在地站著,扯著臉皮不知道說什麽好。高健把二嬸拉到身邊,笑著說:“這麽漂亮,我都愛上姨了。”倒飭一番後,二嬸看上去更年輕了,眉目更清爽了,臉上更光滑了,身形也顯現出來,就是城裏人。

“人要衣服馬要鞍,”高姨插話,“這麽穿是年輕,我以後就這麽穿了。”

胡小月把不知所措的二嬸拉到沙發邊坐下,給二嬸理理剛做過的粟色短發:“現在不穿就沒機會穿了。都說我趕時髦,裝嫩,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樣,我才不管他們怎麽說呢。現在不裝什麽時候裝?嬸就這麽穿著,適應幾天就好了。”高健湊近胡小月問:“老嗎?”

“老個什麽呀?”胡小月回身翻了高健一眼,“哎呀!怎麽又一個三兒?”

大家笑了。二嬸銷微放鬆了一些:“三兒大姨兒子,乍一看是像。”胡小月仔細地打量著高健說:“三兒說他是二嬸偷人養的,誰都不像,這不像大姨兒子嗎?”大家又笑了。高健覺得好玩:“你怎麽什麽話都敢說?”胡小月怪道:“到嬸家不敢說話到哪兒敢說活?”

“修一下午車,”三兒摸摸肚子,“我都餓了。眾位姐姐,給我做飯唄。”

不一會兒,蘇老大來了,背手站廚房門口,看著煥然一新的愛琴嬸笑。三兒捏著煙走到蘇老大身邊,笑著問:“伯你怎麽了?看上我愛琴姐姐了?”蘇老大接過煙,走到餐桌邊坐下來,搖頭說:“城裏人就是會弄,這麽一弄,是年輕多了。”三兒給蘇老大點上煙:“死老頭我看你怎麽辦,一天到晚喝酒,一天到晚喝酒。當心了,就你那老氣橫秋的樣,別我愛琴姐姐把你踹了。”蘇老大翻了三兒一眼。三兒笑笑:“你也少喝點,多活幾年,這麽好的日子死了多可惜?死了你也舍不得我愛琴姐姐不是?”廚房裏的大小老太婆們笑出聲來。

“是少喝點,”蘇老大撐著桌子說,“多活幾年,日子好,還舍不得死。”

胡小月和高健從樓上走下來。三兒舉著煙問:“哥,我這小月姐味道怎麽樣?”高健點頭笑著:“味道好極了。”胡小月翻了三兒一眼。三兒又問:“鬼鬼祟祟地幹嘛去了?”

“看畫去了!”胡小月把包扔到桌子上,“送情的錢帶來了,二號店的。”

三兒拉胡小月坐了下來:“我跟我媽是二婚,送什麽情?”胡小月說:“二婚怎麽了?結婚就得送情。”二嬸在廚房裏叫:“二婚送情,人笑話。”胡小月問:“小西也二婚哪?”

“以後我們家的事,”三兒說,“公司徐莊,不送情。叫善良打招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