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尊嚴知道吧
傍晚，紀鐵林和梁姨下班回來，三兒問紀鐵林：“朗叔現在還在廳裏住著吧？”紀鐵林撓頭深歎了一口氣，稍想了一下，拽著三兒跟梁姨說：“小梁，我跟三兒找老朗去。”
朗公社給三兒和紀鐵林開門的時候，嘴裏塞滿了飯。三兒在朗公社臉上搜索著，沒像往常那樣客套。朗公社故作輕鬆地說：“我就知道是你們倆。”紀鐵林笑道：“我以為你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傷心落淚呢。不吃了，出去喝酒去。”朗公社哎呀一聲：“我也想喝酒了。”
進了朗公社的辦公室，紀鐵林給大家派了煙。三兒扶著脖子四下打量著。
朗公計的辦公室有十五平的樣子，還算氣派。辦公室前部、靠中間的位置，圍著厚重的茶幾有一組真皮沙發，後麵是個偌大的老板桌，桌上液晶電腦顯示屏前的國旗和黨旗特別顯眼，後牆是書架，書架上擺滿了精裝厚書。三兒注意到，牆角書架邊上，茂盛的蘇鐵後麵，有個折疊起來的行軍床，靠在兩個摞起來放著的硬紙箱子上，那就是朗公社的家當了。
“我這兒還行吧。”朗公社湊近紀鐵林遞上的火，“老廳長留給我的。”
“知道你清廉。”紀鐵林又給三兒點著煙，“三兒還是第一次來是吧？”
三兒走到老板桌邊，伸頭看看不鏽剛餐盒裏吃了一半的飯菜。朗公社又說：“廳裏夥食不錯，可惜不是菜籽湖的味。”三兒心裏沉甸甸的。朗公社笑著問：“怎麽了三兒？”
“叔，”三兒盯著朗公社說，“還是到公司住去吧，公司離朗琳近點。”
紀鐵林期待地看著朗公社。朗公社清清嘴裏的食物，思忖了一會兒，再點點頭。紀鐵林臉色放鬆下來，抽了口煙說：“狗日的，舍得我們這幫人嗎？把衣服收拾一下吧。”
車到小飯店門前停了下來。三兒進店找了個包間，紀鐵林點了酒菜。
進包間後，三兒把服務員支了出去，給朗公社和紀鐵林倒了茶，解釋說：“不是送我大姨夫回去，童叔也準備跟我過來。童叔這一段不走，你們要是沒事，周末跟我到清水去住幾天，散散心。”紀鐵林盯著朗公社問：“去唄？”朗公社抬頜道：“去，幹嘛不去？”
“老子都搬不動你。”紀鐵林不服地說，“三兒沒說什麽你就來了。”
朗公社搖搖頭：“你不明白呀？”紀鐵林翻眼怪道：“三兒是那種人嗎？”
“你又沒得罪我。”三兒莫明其妙，“得我罪也沒事，你是我長輩。”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來。三兒發了碗筷，紀鐵林先給朗公社倒了一滿杯酒。朗公社扶著酒杯說：“有言在先，給我留點麵子，別跟我提她了噢。”紀鐵林翻了朗公社一眼。朗公社鄭重地提醒道：“尊嚴！男人的尊嚴知道吧？”紀鐵林把砰地一聲放下酒瓶，坐下說：“不就是跟老婆吵個架嗎？不就是老婆自作主張沒跟你商量嗎？傷你尊嚴了？以前你還勸我呢。”
“老紀你神通廣大，”朗公社又搖搖頭，“你就沒聽到什麽風聲哪？”
三兒先拿起筷子：“吃吧，餓了。”紀鐵林端起杯子：“老朗，吱一口。”
默默地吃了一會兒。三兒開口問紀鐵林：“和田跟我說，宜城商業城設計招標，教授沒報名，你主意吧？”紀鐵舉著筷子笑了：“吃一塹，老子也長一智，何必為點小錢把把柄留給人抓著？我又不是沒業務做。現在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清水建築工程設計公司是我跟老田兩個人合夥開的。瓜田李下，各避嫌疑，挺好。”三兒覺得好笑：“成語記得不少。”
“賺了不少了。”紀鐵林放下筷子，“老童說得對，還是知足常樂好。”
朗公社歎了口氣：“偏偏有人就是不知足。”紀鐵林趕緊抬手製止：“你別往她身上扯好嗎？一會兒又說是我們扯到她身上去了。”朗公社笑著抿了口酒。紀鐵林接著說：“周傑還想辦廠呢，辦紙帶廠還嫌不過癮。我跟他說了，你辦，我出資。我也來個多種經營。”
“紙帶銷售是不錯。”三兒笑笑，“他跟我說，想租廠房做建築貼紙。”
朗公社放下杯子：“辦廠真賺錢是吧？”三兒搖搖頭：“辦廠也不容易。吳叔煩死了，忙活年把年，把廠房做好了，把機器材料拉回來了，工人也招好了，等著呢，廠裏的技術人員到現在還不來。叔你別想這事了，性格不行。”紀鐵林翻了朗公社一眼：“剛才還說有人不知足呢。你年齡不大，爬到這一步不容易，還有機會往上爬，把工作幹好了，別做美夢想發洋財。就算小馮不給你錢，我有錢你就有錢了。你說，我有孩子跟沒孩子一樣，我跟小梁還能吃多少喝多少哇？小梁沒物欲的，我要許多錢沒用。周過不用我管，他跟童林兩個人都是高收入。童林現在收入也高，比周過還不行。朗琳有三兒呢，你也沒什麽後顧之憂的。”
“你們說得對，”朗公社眨眨眼睛，“說得對呀，我這人是不行哪。”
紀鐵林無趣地扭過頭。三兒趕緊插話：“叔，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不願意求人，做生意得老臉皮厚的。”朗公社搖頭兀自地笑著：“到菜籽湖掛職，就是我去求的。當初還雄心勃勃呢，想用自己的想法改變一個城市。五年，整整五年，結果菜籽湖沒什麽變化。”三兒不滿地問：“變化小嗎？”朗公社沒理三兒，接著說：“工作沒幹好，家我也沒看好。”
“你自己扯她的噢。”紀鐵林指著朗公社，“我發現你這人真沒勁。”
沉默了一會兒，三兒給大家續了煙，試探著說：“要不就說說馮姨，說開了也好。”朗公社堅決地抬起手：“我說了，給我留點麵子。別的事隨便說，我跟小馮的事，不用你們湊熱鬧。老紀，三兒，還有老童，你們是我知心的朋友，請你們相信，我朗公社，絕對不會被一個女人打趴下。”紀鐵林端起杯子舉在手裏：“有這話我們就放心了。老朗，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