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也太悲觀了吧
早上吃飯前，胡小月無力地靠三兒身上說：“一晚上沒睡，床太硬了，硌死個人。”三兒無奈地笑道：“怎麽辦？不行你先回去。”胡小月搖搖頭：“我都答應江斐了，把她三兒照顧好。我跟她說，什麽你三兒呀，我三兒。”三兒翻了胡小月一眼。胡小月不服：“死三兒你別忘了噢，我跟你比她親。”三兒趕緊點頭：“親，親，你比她親行了吧？”胡小月笑笑。
“沒睡好吧？”二嫂端來稀飯和肉包子。
“睡好了，特香。”胡小月坐正身體說。
三兒鄙視地看著胡小月。胡小月起身幫忙發放碗筷：“還做包子了？”二嫂說：“我家裏人到鎮上買的。吃點稀飯，熱的，吃了就不困了。小月你坐著，我來盛。公社到鎮上買魚線還沒回來，馬上就回來。”三兒埋怨道：“叔真是的，其實我不會釣魚，摸魚差不多。”
“他喜歡釣魚。”二嫂介紹，“上學放假回家，也不幫忙幹活，釣魚。”
“叔也是懶家夥。”三兒笑著，“這就不如我了。我以為他特勤快呢。”
吃過早飯，在朗公社的指引下，胡小月把車開到離村子很遠的一個比剪水塘還大的大池塘邊。說是池塘其實更像湖。郎公社忙著撒魚食，三兒幫胡小月把朗公社早上買回來的塑料布展開，把吃的、喝的搬了出來。朗公社還給胡小月買了把陽傘，其實三兒車裏就有。
三兒給朗公社派了煙，說：“你們家的二嬸說，你小時候挺懶的。”朗公社笑了：“那時候考個大學不得了，自已都覺得高人一等，還幹活呀？我爸也不讓我幹活。那時候我父母還健在呢，帶我跟三哥一起過。沒事釣釣魚唄，我小時候就喜歡釣魚，改善改善生活。”
魚杆架起來之後，朗公社和三兒對上火，點上煙，靜靜地等著魚上勾。胡小月就著塑料布，斜靠著三兒的身側。三兒又開了口：“紀叔說，農村業林廳長要調整到人大去。”朗公社抱手點點頭：“今年年底的事，現在還在斟酌人選，從局裏提拔好，還是空投好。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六十，到扛子了。我知道老紀的意思，他希望我走動走動，往上爬一步。三兒我跟你說，我沒什麽希望。先不說資曆吧，就離婚這事，對我影響挺大的，議論少不了。”
“離婚不是你的錯吧？”三兒覺得不公平。
“不是誰對誰錯的事。”朗公社有點無奈。
胡小月也不服：“那得搞清楚哇，你是受害者。”朗公社揚揚手：“哎呀，別人也不會說我怎麽著，就是這事說出去不大好聽知道吧？你昨天還說了，我也是高級幹部，結果還被老婆一腳踹了。我走的時候，老廳長找我談了一次，問我是不是受離婚影響，情緒不太高，說要是這樣的話，出去休息一下也好。我跟他還聊得來，不過任免決定權不在他，他甚至連建議權都沒有，他到人大呆一段就退休了。我認為呀，他就是提醒我，這事對我不利。”
“叔到底以什麽名義出來的？”三兒問。
“不能說休息呀，考察唄。”朗公社說。
三兒眨眼想著。朗公社接著說：“哎呀無所謂了。上回到上海我就跟你說了，朗琳安排好了，我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什麽追求都沒了，那叫一個輕鬆。你說這幾年，我還當自己是根蔥呢，結果弄出什麽明堂來了？”三兒埋怨道：“叔也太悲觀了吧？”朗公社兀自地笑出聲來：“不悲觀的，我都是高級幹部了，還要怎麽著？”胡小月不解看看著朗公社。
“其實呀，”朗公社說，“機關單位就是官僚衙門，決策權在上麵，我們的任務就是上傳下達，說白了就是各種各樣的秘書機構。這不是我想呆的地方。對於我來說，當廳長和當副廳長一個鳥樣。真要是讓我到下麵任職一方，倒可以考慮，哪怕隻是一個縣，甚至隻是一個鄉鎮。在菜籽湖呆五年，多少有點經驗，再來一回，應該有不一樣的結果。其實，我挺羨慕黃致興的。你說，他不怎麽精明吧？他媽的他運氣好哇，有你給他出謀劃策，在清水呆上兩屆，真把清水搞得像模像樣的。這就叫成就。菜籽湖，嘖，半途而廢呀，可惜了。”
“又來了。”三兒無奈地捏捏脖子，“叔，你就不能給自己找個機會？”
“不說這事吧。”朗公社又揚揚手，“朗琳打電話了，她想回來看你。”
三兒眯眼抽了口煙：“也跟我說了，你跟她說我來了吧？”朗公社嗯了一聲：“上回她不是跟我到她二伯家住過嗎？說二伯家**有鋪床草，髒，三哥愛幹淨，叫我跟二伯說，把鋪床草搬走。你們來的頭天下午才把鋪床草搬走的。”胡小月苦著臉笑：“我說二叔家的床這麽硌人呢。”朗公社歉意地說：“哎呀，就記得搬床草，忘了硌人了。晚上加墊被。”三兒趕緊插話：“我姐就這麽說。我覺得挺好的，睡硬床對身體有好處。”胡小月扯著臉皮說：“我也聽人這麽說，睡硬床對身體有好處。”朗公社又歉意地搖頭笑笑：“三兒是睡得香。”
“朗琳怎麽樣了？”胡小月換了話題。
“朗琳，嘿。”這回朗公社笑得開心，“這個媽比那個媽強哪兒去了，當她寶貝一樣，走哪帶哪，走哪都跟人說，我有六個女兒，這是我第二小的女兒，長得漂亮，學跳舞的，以前在電視裏跳，想給朗琳找對象。嫂子跟朗琳說，等她找對象結婚了，給她買房子，把家裏弄得漂漂亮亮的，漂漂亮亮地把她嫁出去，不讓人瞧不起。朗琳懂事了，又在自學會計。我說這回別半途而廢了，她說不會，定期跟三哥匯報，爭取把證考到。這叫因禍得福吧。”
“天天懂事就好了。”胡小月咂咂嘴。
“有些孩子呀，”三兒勸道，“非得經曆一些事，要不長不大。朗琳這樣，小麗這樣，天天也會這樣。姐你別著急，天天不是壞孩子，他就是沒經過事，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