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舍不得你

背地裏,蘇老大跟林誌清說:“小三兒是掙錢。我這麽一看哪,不帶野魚黃鱔,一天少說七八百。”林誌清吃一驚,趕緊否認說:“過年,平時沒這麽多。”蘇老大點頭笑道:“這狗日的太實心眼,要不然,一天還能多掙三四十。那大秤翅的,哎。”

林誌清原來以為,三兒一天能掙兩百塊就不得了了,沒想有七八百,著實嚇了一跳。秋子放假回家時,林誌清問秋子:“你知道三兒一天能掙多少嗎?”秋子覺得奇怪,反問林誌清:“爸問這幹嘛?”林誌清說:“你就說你知道不知道。”秋子說:“知道哇。爸你放心,三兒養家裏人沒問題。”林誌清這才鬆氣說:“知道就好。”

秋子帶回消息說,到工大講學的胡院士叫她開春到中國設計院五院實習。

胡院士到工大講學期間,在參觀學生作品展覽的時候,看上了秋子給金勝畫的建築效果圖,並通過係主任田懷禮教授索要了整套設計。其實,那是秋子臨時送展的圖,因為三兒說設計得好;跟其他同學設計的大場館相比,秋子的題材太不起眼了。讓秋子和田教授意外的是,胡院士給評價卻是:“功夫紮實,心思厚實,做事踏實。”田教授任趁機介紹說:“這可是我的得意門生,係裏的學生會幹部,年齡還小,才二十周歲。要不胡老給點拔點拔?”胡院士點頭道:“念書早。先叫她到五院實習吧。”

見麵之後,胡院士才知道秋子是女孩,十分意外,跟田教授說:“設計這麽厚實,我以為是男生。”秋子膽大,笑著答應:“秋子怎麽會是男生名字呢?”田教授正緊張呢,胡院士笑了:“我說的是筆名。時下不正盛行日本文化嗎?男孩子喜歡用女孩子名字。你的名字是怎麽來的?”秋子撇撇嘴:“不喜歡日本鬼子。”大家笑了。秋子接著說:“我爸說,我親媽喜歡秋天,給我起名秋。家鄉人喜歡在名字後麵加個‘兒’字或者‘子’字,家裏人覺得叫秋子好聽,上小學的時候就這麽寫了,後來一直這麽叫。”

“挺大方。”胡院士沉呤道,“秋。你母親有文人氣質。”

“沒聽說過。”秋子誠實地說,“我不滿周歲她就死了。”

胡院士“哦”了一聲,坐正了身子:“這樣呢?”田教授插話說:“林秋子家情況特殊。我記得你還有個哥哥是吧?也考了我們係,家裏窮,沒念。”秋子更正道:“他叫三兒,不是哥哥,是弟弟,比我小三個月,也是我對象。”胡院士不解地看看田教授。

“陳三。”田教授點點頭,“林秋子母親死後,陳三母親收養了她。”

但秋子當時並沒同意到五院實習,說要回去跟家裏人商量一下。田教授覺得不可思議,罵了秋子一頓,提醒秋子:“機會難得,機不可失。胡老叫你去,應該有安排。陳三就那麽不通情理呀?他要是那樣的話,別跟他談了,大學不念還拖你後腿。”

秋子把情況跟三兒說過之後,三兒起身拿過床頭櫃上的香煙和打火機。秋子拉起被子,裹緊自己和三兒赤露的身體。三兒點著香煙,哼了一聲:“去了就回不來了。”秋子摟著三兒說:“就是實習,我還沒答應呢。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三兒躺好身體,抽了口煙,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不去幹嘛?給院士當弟子,機會難得。”

“不是當弟子,到五院實習!實習完了就回來。中國設計院五院,你以為像我這樣的學生能進呢?那得是全國十大名牌,還得研究生、博士生,還得有關係。”

“你是真笨還是裝笨哪?五院能代表中國最建築高設計水平了吧?哪能隨便實習呀?求人托保不一定行。你應該當場答應,去了還要爭取留下來。”

“不幹,我想跟你在一起。”

“回是心非吧?真不想去?”

秋子笑笑。三兒反問:“笑什麽?”秋子歎了口氣:“我哪有那麽笨哪?其實我想去。我說回來問問你,田教授罵我,說我是笨蛋,腦子裏裝的是鐵屎,說陳三要是不同意,他也是笨蛋。”三兒也歎口氣:“念一場書,學一身本事,有專家認可,不容易。”

“不管容易不容易,你不點頭,我肯定不去。”

三兒忽然覺得煙不是滋味,翻身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掐滅了煙,溜進被窩說:“真霸道。”秋子隨三兒滑進被窩:“問你還霸道哇?”三兒冷笑一下:“你這麽一說,不去的責任就我的了。”秋子摟緊三兒解釋道:“不是那意思。就想回來跟你商量。”

“明天教授打電話吧。”

“真是舍不得你。”

“我支持你去施展才華。”

“才華呢,唱歌一樣。”

“別老當自己野丫頭,你很優秀。”

“跑那麽遠,不想我呀?憋不死你。”

“那也高興,我們家秋子學有所成。”

“三兒,不是挖苦我吧?。”

“挖苦幹嘛?我要念大學比你厲害。”

“那麽自信,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沒有,說了,高興。”

秋子特別為難,不知道去好還是不去好。第二天,跟三兒送完魚回土菜館的時候,秋子把自己的心思跟胡小月說了。胡小月問秋子:“你不會真不回來吧?”秋子懶懶地說:“田教授說胡院士應該有安排,要不去了也沒意思。”胡小月沒見秋子這麽猶豫過,又問:“到底想不想去?”秋子苦笑道:“當然想了,傻瓜才不想去。”

“秋子,三兒是什麽意思?”

“三兒當然叫我去了。”

“那不就行了嗎?你爸和嬸呢?”

秋子搖搖頭:“還沒說呢,不想說。我要說了,我爸肯定要我去,我媽肯定難過。我是真舍不得三兒。”胡小月歎了口氣:“不是也不是事,總得說,機會這麽難得,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秋子無奈地哼了一聲:“去了也難,留不下來招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