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再裝都不行

因為老太太和老甘來過年,家裏的氣氛比三兒想像的要好得多。老甘是個熱鬧人,說話新鮮,又沒顧忌,不時地逗大家笑,連老太太都很開心,林誌清也跟著笑。

年飯還沒吃完,吳誌剛夫妻倆和蘇老大夫妻倆先後來到三兒家。老甘提議:“怎麽著?打一牌。老子一年多沒摸麻將了。”林誌清搖搖頭。吳誌剛不高興地說:“誌清怎麽了?看不上我們唄。你不打打得起來嗎?三兒十三不靠都不會。”

“打,怎麽不打呢?”蘇老大趕忙插話,“愛琴回家拿麻將。”

“也就三兒,”老甘說,“光知道掙錢,牌都不會打。累也是累,跟老子一樣,一年到頭沒一天歇著。我也不回去了,玩個通宵。三兒先休息,明早一塊過去。”

牌局開始後,秋子就給三兒拿了洗換衣,服侍三兒洗澡去了。

林誌清更本沒心思打牌,看秋子跟三兒進了後麵的洗浴間,一肚子不服氣,直咂嘴,忘了出牌。吳誌剛不奈煩地敲敲桌子:“誌清誌清,出牌,想什麽呢?”蘇老大也心有不悅,但看兄弟的麵子,還幫林誌清解釋:“誌清不能喝酒,喝酒就犯暈。”吳誌剛揭底說:“在家是不喝,哪次在外麵也沒少喝。看人吧?”

“打牌打牌。”老甘催道,“老子好不容易開心一回,沒完了。”

幫三兒洗完澡之後,秋子又回廚房幫二嬸收拾。許姨和愛琴也在廚房裏呆著,陪二嬸說話。許姨感慨說:“小三兒跟秋子真恩愛。”二嬸搖搖頭:“恩愛有什麽用,過年要走了。”秋子心情也不好,嘀咕道:“媽,我不走行了吧?就在家陪你跟三兒。”愛琴嬸插話說:“不走怎麽行?三兒說,機會難得,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小麗特別開心,數學終於考了八十分。見三兒進房間睡覺了,小麗隨後就鑽了進去。三兒躺在**直哼哼。床頭的收音機輕聲地播放,舒緩的播音聲就是三和的催眠曲,三兒習慣了在這樣的環境裏入睡。小麗靠床頭說:“累呀?我給你按摩。”三兒閉著眼睛笑笑:“你那點勁還按摩。要壓歲錢了吧?還沒到大年三十呢。”

“不是。不要錢。”

“說一百就一百。”

“放你那兒存著。”

“跟秋子一樣。”三兒又笑笑,“秋子小時候有錢也放我這兒存著。有錢就得花了唄,花了就想著掙。留著沒用,到時候發莓了。錢也不找老婆,不會過小錢。”

“錢還找老婆。”小麗笑了。

不一會兒,三兒就睡著了。小麗轉過身滑下來,蹲床邊自語道:“三兒累了。”

廚房收拾清亮後,秋子推開房門走進房間,一眼就看到蹲在床邊的小麗。秋子以為小麗睡著了,嘟噥道:“這麽睡,也不怕著涼。”小麗輕聲說:“沒睡,聽廣播。”秋子把小麗拉起來,心裏一陣感動:“還是小麗對我們家三兒好。出去看電視去。”

“打麻將呢,一會兒我爸罵我。”

“不罵。我給你開,聲音小點。”

三兒醒了,提醒秋子:“送老太太回去。”秋子給三兒掖好被子:“睡吧,不用你操心。媽跟老太太說好了,就在這兒住,跟小西睡,過完大年再回去,家裏來人。”

牌局直到早上三點,三兒起床時才散。二嬸和秋子給大家做了早飯,老甘興致高,還喝了點酒。林誌清似乎臉色也緩和了,有說有笑的,看上去挺開心的樣子。

吃完早飯,三兒開車帶老甘往幸福圩趕。老甘跟三兒說:“以前不了解你叔這個人,現在看哪,嘖。”三兒問:“他贏了吧?挺高興的。”老甘搖搖頭:“不是贏錢的事。就打小一二四,輸贏才多少哇?幾十塊錢。牌品如人品,不管什麽人,往牌桌上一坐,德行全看清了,平時再裝都不行。”三兒疑惑起來:“他怎麽了?”

“怎麽了,”老甘輕蔑地笑笑,“三隻手,偷牌!我這人笨,理個牌都費腦筋,開始沒發現。誌剛發現了,到廁所撒尿的時候跟我說的。蘇老大也知道,直搖頭。”

“我不打牌,真還不知道這事。”

“依秋子那孩子呀,真不錯。”老甘又咂嘴說,“長得好,還勤快,人也熱乎,裏裏外外一把手哇。碰這麽個爸,唉。聽誌剛說,他在你們家吃喝,一毛不拔是吧?”

“叔你怎麽也計較了?吃飯能吃多少錢哪?無所謂的。”

“不是多少錢的事。你是無所謂,他得出手。”

“要說對我也不錯,我不念大學,他還到學校找領導來勸我。”

“也是,”老甘掏出煙,抽出一支點上,遞給三兒,“世上哪有壞透頂的人哪。也不能說他是壞人,心眼太小了。三兒,你還真讓秋子走哇?舍得嗎?”

“不走怎麽著?”三兒苦笑一下,“秋子也舍不得走,又舍不得這機會。叔就小學畢業吧?沒上大學,你不知道上大學人的心思。就好比什麽呢?就好比你花四年時間,學了一身武功,總想著找個機會試試,非不讓你試,以後肯定後悔。”

“是這麽個理。我當兵那時候就是這樣。開始是副機槍手,就想出頭,出頭了就能當誌願兵哪,當誌願兵回來就吃商品糧了,安排工作。那時候還講原則,誰能誰上,不像現在,幹什麽都憑關係。這就難了,老子比不過別人,除了有把力氣,什麽都不行。老班長對我挺好,說我老實,教我些竅門。然後他跟我說,有機會你就得表現。他不說我也想表現,沒機會呀,在班打得再好,沒用不是?老子也是走運,團裏大比武被老子趕上了,拿了第二,回來就當副班長,然後又當班長,轉誌願兵。”

“所以呀,我能不讓秋子走嗎?還得鼓勵她走。”

“你小子仁義。走就走吧,沒事。是你的人,就是你的人。秋子跟他爸不一樣,看得出來,還會回來的,不信你看著。我是沒文化,看人多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