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煉器 下
雲風一聲清嘯,也不回身,手中長劍自下而上,反手遙向雲舞華斬去。這一劍初起,山頂即現出一道濛濛黃氣,盤旋而上,向濤濤而來的冥河之水迎上!
兩劍雖未交擊,空中卻響起一記久久不散的金鐵交擊之音。餘音未盡,雲風已轉過身來,上身後仰,幾乎與地麵平行,手中長劍也彎成一個極大的弧形,劍尖顫動鳴叫不休,似已不堪承受巨大的壓力。他一劍帶起的黃氣瞬間被冥河水濤淹沒,但雲舞華也攜著濤濤冥水自兩人頭頂掠過。這威勢無疇的一劍還是被雲風給卸開了。
雲舞華這一劍自起劍時尙在百丈之外。她如電而來,至十丈外劍上威力已攀至頂峰,且她全然不顧已身安危,劍勢有去無回,勢要將紀若塵一劍斬殺!而雲風突遇襲擊,雖有時間準備,但真元至多也隻能提至七成,隻能倉促間迎上她這絕殺一擊。雲風此劍以弱當強,旁敲側引,雖幾乎被雲舞華一劍擊倒,但終還是將她劍上威力引向一邊,實已極盡精妙之能事。
雲舞華顯然未曾料到自己會一劍無功,但絕不肯就此罷休。此時紀若塵真元耗盡,雲風又用不出全力,這等大好時機今後還要到哪裏找去?單止看雲風剛剛那一劍,若讓他全力出擊,自己雖仗有天權之利,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夠勝得過他。
雲舞華手中天權古劍嗡的一聲鳴叫,一個回旋,又挾著萬鈞之勢斬向紀若塵!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一劍被雲風死力擋開,已知他定要護得紀若塵周全,於是她既不攻雲風,也不護自身,隻是一劍劍向紀若塵斬去。
雲舞華身形如風,繞著小小的山頂不住飛旋往複,頃刻間已不知飛了多少圈,古劍天權與雲風手中長劍不住虛擊,道道冥河波浪撲天蓋地般向兩人壓下,前浪未盡,後浪已生。偶爾她還會自行馭劍下擊,意圖以天權劍將紀若塵生生釘在地上!
在這怒海狂潮之中,雲風手中劍如一根弱不禁風的柳枝,在幾乎無法相抗的巨力壓迫下搖擺不定,但無論如何就是不斷,將兩人身周三尺之地守得滴水不漏。就算雲舞華舍身來攻,他也絕不肯向她遞出一劍,隻是死守不出。
盡管雲風體內真元如沸,隨時有可能不支而倒,但麵上微笑如昔,見不到一點焦燥之色,就好象他非是在進行生死之戰,而隻是與一老友閑話下棋一般。
見雲風如此從容,雲舞華心中倒是急燥隱生。她忽然棄了冥河劍氣,雙足落上了山頂,直接仗著凶兵天權之利貼身狂攻!
她如此攻勢雖然凶厲狠絕,但仍是被雲風一一擋下,而且這等戰法,實則給雲風的壓力尚不及剛才那冥河壓頂的狂攻。且她心中一急,天權古劍上附著的威力就有了些上下波動起伏,結果這些微的失誤一個也沒逃過了雲風雙眼。雲風得此喘息之機,真元終一分一分地提將上來。
再鬥片刻,偶爾間雲風已能反擊一劍。他並不是想要雲舞華性命,而隻是斷指截臂,要她不能再戰。且他出劍時機恰到好處,雲舞華就算不顧自己生死,也傷不得紀若塵,是以對雲風每一劍都不能不守。她每守一次,雲風的真元就又恢複一分。雲舞華越攻越是氣餒,她本以為自己多年在外曆煉,交戰經驗之豐遠過於尋常名門大派弟子,是以才選擇貼身纏鬥。哪料得雲風一副樸實忠厚模樣,實戰經驗竟似還超過了她。
且那紀若塵雖然無力應戰,隻能盤膝坐地不動,但他也沒閑著,一雙眼睛在雲舞華身上看來看去,全無避忌。如此**無禮的目光,也令她怒意暗生,心存浮燥。
又鬥片時,雲風精神更長,長劍上鳴叫不已,光芒漸顯。
雲舞華終知今日事不可成,當下怒極一聲長嘯,狂攻三劍,逼得雲風全力守禦,然後就一飛衝天,眨眼前去得遠了。
遙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雲風凝思片刻,才向紀若塵道:“這女子應是月下五仙之一,出自無垢山莊的雲舞華,隻是沒料到她道行如此之強。看她一心想要殺你,甚至不惜兩敗俱傷,你們之間近來可有什麽過節嗎?”
紀若塵也不隱瞞,大致說了事情經過,最後言道為耗無垢山莊實力,才將極樂針用在了她身上。
雲風點點頭,道:“無垢山莊乃是我宗夙敵,你所作所為並不能算錯,計謀也足夠深遠。隻是有一點你卻是不知,以後當牢記在心。我宗立派三千年,開派祖師除道行深湛外,又皆是雄才大略之人,不光傳下許多經濟度世之道,且都給後人留下不少遺澤。是以我宗所藏之豐,實甲於天下。你說的那幾樣可以破解極樂針之物,俱是天地間極罕見的靈物藥材,我看那無垢山莊多半一件也沒有。縱是有,以忘塵先生心性,也該不會用在她身上。”
這一節紀若塵倒是沒有料到,當下愕然道:“若是這樣,那極樂針時間早過,她怎還能平安無事?”
雲風皺眉道:“這事我也不知。不過我們今後須得小心提防了。”
二人回到洛陽時,已近天明。遙遙望見府第時,雲風忽然叫一聲不好,攜著紀若塵加速向府中飛去。
紀若塵甚至已經先一刻感應到了府中升騰而起那一縷血腥氣。這絲血氣中夾著絲絲檀香,非是普通人血,而是修道之士流的血。
頃刻間二人已衝入府中,直衝後院廂房。府第中樹倒樓塌,一片狼藉,看那慘狀,就似是被洪水衝過一般。可是這附近哪來的水?且四麵院牆還好好的立著。
廂房丹室中,兩名道德宗弟子已倒在血泊之中,胸前各有一個劍創,前後通透,創口微黑,已被蝕成焦炭狀。紀若塵一見,即知這兩名弟子已被人一劍穿了氣海,再無幸理。
雲風眉頭緊皺,雖然心中早有答案,但仍遁例檢視過兩名弟子屍身,方沉聲道:“是雲舞華。”
紀若塵默然。
這兩名道德宗弟子道行不弱,竟也被那雲舞華一擊而殺,看死時情形,這兩名弟子連反擊都來不及。其餘八名道德宗弟子和龍象、白虎二天君此時均在城南大營,府中空虛,不想卻被雲舞華趁虛而入。
紀若塵忽然想起濟天下也在府中,叫一聲不好,立刻向他居處飛奔而去。
一路上,府中家丁仆役丫環人人帶傷,號哭**不已,倒還沒看到有死的。想是那雲舞華雖在激憤之中,也不屑於對這等下人動手。
濟天下所居廂房別院牆壁盡毀,房子也倒了一麵山牆。紀若塵心下焦急,直接撞開房門,衝進屋去。他舉目四顧,但見屋中桌塌椅毀,筆墨書本散了一地,哪有濟天下的影子?正當他心中稍寬時,忽然房屋一角的衣櫥得得得地抖了起來。
紀若塵先是一驚,一轉念間已經明白,上前一把拉開了櫥門,果然濟天下正躲在其中瑟瑟發抖。他文房四寶、經史子集一樣不帶,懷中隻牢牢地抱定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濟天下見是紀若塵,這才顫顫從櫥中爬出,隻是問道:“強人可是走了嗎?”
紀若塵見他身上無傷,這才放下心來,忙扶他坐下,喜道:“先生無事就好!可急死我了。”
濟天下驚魂甫定,登時又挺胸昂首,做起君子浩浩之氣,不為強梁所折的模樣,朗聲道:“堂堂千年東都,光天化日之下竟是強人橫行,戧害人命,這還有天理王法嗎?”
紀若塵哭笑不得,隻好道:“先生說得是。”
接下來府中要清理廢墟、救治傷患,雲風還要以道術製冰,封存兩位同門屍身,以運回西玄山去。於是一片忙碌,待塵埃落定,已是掌燈時分。此時有門丁來報,道李安有請,請紀若塵速至王府一行。
原來這段時間紀若塵忙於以道術合兵陣,李安也沒有閑著。他於諸王中勢力算是雄強的,於朝中多方活動,終於輾轉找到了高力士的門路上去。當年孫果曾向明皇進獻功能延年益壽的冰蟾朱玉丹三顆,明皇服後有神效,方拜孫果為半師,賜國師之號。高力士見了,也曾私下向孫果求過冰蟾朱玉丹,孫果卻稱此丹難得,不能輕易與人,就此一口回絕。李安素知高力士氣量狹小,最是受不得閑氣,定要尋機報複。因此他千方百計試探之下,高力士終鬆動了口風,說可為李安在明皇麵前進幾句言。
李安一得到這一消息,立時就來找紀若塵。道德宗之敵刻下隻一個真武觀而已,楊國忠看似附合孫果,實際心思計較則是誰也不知。此番若能得高力士之助,至少可在廟堂之爭上扳回一局,不似先前那樣在明皇前沒有一個肯為道德宗說句話的人。且以道德宗實力,取真武觀代之而成為國教實非什麽難事,但目前關鍵一在於道德宗諸真人是否願意為此調配更多人手,否則單以紀若塵等幾人想要壓倒真武觀,實是不太可能。二來則是以什麽方式讓明皇知道道德宗道法的強橫。廟堂畢竟有一定之規,也不能肆意胡來。
紀若塵對朝庭之規隻略知一二,從洛陽王府出來後就立刻回府,要尋人商議些對策。
“這等事又有何難?”
濟天下冷笑一聲,刷的一聲打開折扇,作足了姿態,方道:“隻消來上幾場殿前鬥法,不就大局可定?”
紀若塵與雲風麵麵相覷,均覺有些不可思議。修道為的隻是羽化飛升,與人爭強鬥狠已落了下乘,何況還要在殿前相鬥,那豈不是與戲子無異?但細細想來,此舉又實是非常可行。明皇素喜熱鬧,又一心幕道,聽得有兩大道派肯在殿前鬥法,必不肯錯過了,那時孫果再怎樣尋借口也是推托不掉的。
至於鬥法勝負倒是不放在紀若塵與雲風身上。洛陽一役,孫果的道行已顯示得清清楚楚,任一位真人都能穩穩地製伏他,論弟子門人,真武觀也絕非是人才濟濟的道德宗對手。似真武觀這等二流門派,若非攀上了朝廷,哪有與道德宗叫陣的餘地?
若在殿前鬥法中慘敗,孫果又還有何顏麵掛這國師一職?那時自當由大展神威的道德宗門人接任,順帶將真武觀的產業收了也有可能,可謂勝得兵不血刃。
殿前鬥法這四字一出,立刻輕飄飄地繞過真武觀的所有長處,使得雙方不得不憑真本事互鬥一番,實是一針見血。
那孫果也非笨人,想也要千方百計的推托。是以這當中的關鍵,就又著落在了高力士身上。
雲風與紀若塵皆非愚鈍之人,略一思索已想明白了當中的關節。要高力士幫忙說來簡單,無非是投其所好、供其所需而已,可是兩人對高力士幾乎一無所知,更不必說知曉他好什麽,需什麽了。看來若非去找李安,就是得請教這自稱通曉天下時務的濟天下。
還不等紀若塵開口相詢,濟天下就折扇一張,說起高力士的諸般逸事傳聞來。這一開了頭,他可就有些收不住了。從高力士每日的起休時辰,日常愛好習慣,直說到他如何幫助哪宮嬪妃爭寵,助哪位皇子邀功,甚而他喜好什麽顏色,背地裏愛用哪種花樣折磨宮女都一一道來。
說到興起處,濟天下聲色並茂,口沫橫飛。那種種匪夷所思之事,直聽得紀若塵麵紅耳赤,目瞪口呆。濟天下所說如此荒涎不經,可是細細想來,好像也不能完全否認這些事就不存在。隻是不知這些逸事,濟天下又是如何知曉的?
直至半個時辰後,濟天下已說得口中生煙,方不得不道:“大致就是這麽多了,。”
看他那意猶未盡的樣子,紀若塵生怕他再說上半個時辰,忙謝過了他,與雲風離了房間。
一出房門,紀若塵登時覺得神清氣爽,耳中轟鳴盡去。隨著一陣清涼夜風吹過,他渾身骨頭都似輕了幾分。紀若塵再側望雲風時,見他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不禁莞爾。
“雲風師兄,你覺得這濟天下怎樣?”紀若塵問道。
雲風沉吟良久,方道:“此人雖看似荒涎不羈,但實有大才。你能得此人相助,倒是幸事。隻是不知道他本心如何,按說以他如此之才,封相入將均非難事,何以如此落魄?”
紀若塵道:“我也是疑惑不解。雲風師兄,你看這人會否是深藏不露的修道之人?”
雲風搖了搖頭,道:“我從他身上看不出分毫真元靈氣,應該非是修道之人。不過想來這等有才之士多半個性狷狂,大約是不屑為官吧……”
說到此處,雲風停頓一下,總隱隱感覺這濟天下身上有些不對,可究竟哪裏不對,卻又完全說不上來。他索性將這些放在一邊,向紀若塵道:“若塵,殿前鬥法一事,待我秉過真人們再說。你今日真元損耗太多,先回房修煉補足真元吧。本命法器一事你先不必放在心上,真人們有通天之能,定能為你解決此事。”
紀若塵應了,自行回房去了。
子夜時分,靜室之中,盤膝靜坐中的紀若塵忽然雙眼一開,張口吐出一尊青銅鼎。這尊不過寸許見方的小鼎精致異常,小雖小了,可是細細望去,鼎身上的花紋以及那些似符似篆的文字都一一在目。青銅鼎浮於空中,散放著淡淡青光,映得紀若塵臉上也是青幽幽的一片。
紀若塵心念微動,青銅鼎果然緩緩地轉了一圈。
紀若塵本是心中猜想,但這一刻已證實了幾分。難道這就是他的本命之器?正因有了它,自己才不能再煉化其它法器?
可是這分明是太上道德宮中一尊棄置已久的銅鼎啊!雖然鼎氣出乎意料的豐沛,但那多半是因為年深日久,吸收了太上道德宮內的靈氣所致。若這口鼎真是什麽了不得的法寶,又哪會胡亂扔在一個荒僻的小巷中蒙塵落灰?再者說以他當時微末道行,這口鼎哪怕是稍稍看得過去些,還不就得當場逼得他爆體而亡?
所以紀若塵才一直沒把這剩餘鼎氣化成的青銅小鼎當一回事,隻覺得它大小合適,操控如意,拿來煮藥煉丹都是再好不過。
然而紀若塵忽然想起當日在洛陽之時麵對三位南山寺大和尚時,萬般無奈之下噴出此鼎,沒想到竟然一舉擊破對方聞名天下的護體禪功。念及此處,不由得又對這口青銅鼎有些刮目相看。且他越想那混沌雷龍的下場就越是疑惑,難道那雷龍之魄是被這口銅鼎給消了不成?若真是如此,此鼎實是非同小可。
但此鼎來曆殊不光彩,一旦解說起來多半還會牽出解離訣,是以紀若塵當時猶豫再三,終還是沒向雲風吐露此鼎的秘密。
紀若塵反複觀瞧這口銅鼎,越看越覺得鼎身上那些花紋似是一個個的文字,望上去與構成解離仙訣的文字倒有七八分相似。鼎身上還鐫有五個大一些的文字,看位置應是這口鼎的名字。隻不過解離仙訣文中之意是自行浮現在他的神識之中,這銅鼎鼎身上的字可就識不得了。紀若塵忽然靈機一動,取過紙筆,將那五個字抄在紙上,又隨意摘抄了十幾字下來,打亂了次序,準備去問問那無所不知的濟天下,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麽來。
第二日清晨時分,紀若塵就將濟天下從被窩中拖將出來,含笑說要向他請教文字。濟天下初時麵色不善,待見了紀若塵遞上的一錠大銀,登時眉花眼笑,言道你這小子孺子可教,也不是整天埋頭修那些仙仙鬼鬼、怪力亂神的東西,還能知道向往聖人之道。
當下濟天下披衣來到書房,紀若塵早就將數張絹紙輔在桌上。麵對首張絹紙上三個大字,濟天下不去認字,先點評了半天紀若塵的書法。
紀若塵雖未怎麽練過書法,不過隨著真元修為漸長,筆下之字也逐漸有所不同。那幾字望去殺伐中透著一絲仙氣,確是有些與眾不同之處。但濟天下隻點評書法卻不辨字,慢慢地紀若塵就發覺不對了。
濟天下麵上一紅,知道無法蒙混過關,終於咬牙道:“這三字不識。”
紀若塵笑了笑,揭過這一張絹紙。濟天下這一次不再考慮書法問題,隻是盯著紙上兩字猛瞧,看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這些字乃是前朝薑尚薑子牙召喚仙兵天將時,那篇祭天禱文所用的文字!隻可惜那老鬼私心太重,從不肯將這些文字授人。他死之後,這些上古文字泰半流失其意。幸好我對前朝曆史了如指掌,考據詳實,這兩字倒還是識得的。一個是文字,另一個……另一個該是山字。”
接下來數張絹紙翻過,濟天下認出了河,王,日,月,玄,清六字,倒有十一字不識。他盯著最後一字,憋得滿麵通紅,方咬牙道:“這是……這是鍋……不對,是鼎……錯!是盆!”
書房中忽然不知從哪裏響起一聲若有還無的金石鳴音,濟天下登時兩道鼻血就滴了下來,將那張絹紙汙了。
紀若塵吃了一驚,一邊扶濟天下坐下休息,一邊在心中自行整理過順序,暗想道:“文王山河鼎?倒是一個好名字。”
濟天下竟能夠認得出這許多字,倒是一件意外之喜。紀若塵有心將鼎身上所鐫文字一一問來,就算十中隻知三四,也是不小的收獲。隻是今日看來濟天下已累得狠了,不好再問。反正時候還長,日後自會慢慢的問出來。
剛出得濟天下院落,雲風忽然匆匆而來,一見紀若塵即道:“若塵,真人們有吩咐了。”
原來雲風剛剛得到消息,紫陽真人命他與紀若塵即刻起行,趕赴長安遊說高力士,好與那真武觀在明皇殿前一決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