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稹大隊人馬趕到範冒守地的時候,先頭部隊稍作等待等了片刻後續人員。

範冒在見到元稹後立刻畢恭畢敬以幾乎天子禮節問候了元稹。

與元稹一起過來接見範冒的晏蘭舟上上下下打量了眼此人,就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範冒。

“殿下,臣終於把您盼來了。”範冒如是道。

元稹聞言笑著道:“這一次多虧了範將軍,我才有機會逃脫。”

這句話雖然分量不重,但卻算是元稹對範冒的一番保證。範冒也是個心思活絡之人,因此一聽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殿下您與我客氣什麽,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範冒道。

從一開始元稹就對範冒有戒心,所以大隊人馬行軍至此雖覺疲憊但元稹卻是不敢就此休息,他打算今夜趁著天黑要繼續越過此地,保證真正的安全。

之後,元稹道:“範將軍,魏軍就在後方追擊,我等停歇不得今夜就隻能繼續趕路了。”

元稹說得簡單,便是連往後的大概方向也沒說。

範冒也沒有追問,隻是叮囑元稹後續路上注意安全,他會繼續留下來替他們轉移視線。

這般短暫的相遇使得元稹甚至連個像樣的保證也沒開給範冒,範冒心中自也有些怨氣,至少一些看得見的好處要有。

但這些元稹全都忘了。

範冒表麵上無事,但心中已經對此有所記恨了。

一旁的晏蘭舟從始至終都不曾開口,他與範冒之間隻有短暫且一次的各自點頭。

晏蘭舟覺得範冒不是個簡單的人,而且此人有野心,處理事情雖然還粗糙但也能算是有模有樣了。

故而在與元稹見過範冒後,晏蘭舟便提醒道:“殿下,範冒此人......”

晏蘭舟的話還沒說完,元稹便笑道:“此事我省得,也早有打算。範冒此人可不可信還存疑,但當下我們沒法在意這些,等此事過後再考量不遲。咱們離開得太久了,像範冒這些人大多離心離德了。”

見元稹心中清楚,晏蘭舟也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隨即,元稹又道:“我們不在這裏停留,繼續前進。”

因為元稹這支隊伍人數太多,所以即便他們再如何小心,終歸還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而隊伍逃亡使得他們來不及去處理,所以很快侯莫陳景便循著痕跡找到了範冒這邊,那時候元稹等人才離開此地堪堪一天。

遠遠看到侯莫陳景的時候,範冒便陡然一驚,他以為事情這麽快就敗露了。

因此他去見侯莫陳景的時候雙腿近乎打顫。

侯莫陳景沒有下馬,他居高臨下質問道:“可有見到過境的柔然人?”

大魏的八位柱國將軍那是何等人物,範冒當官這麽多年可還沒有見過,今日有幸得見卻是這般情景。

侯莫陳景說完,範冒強自鎮定道:“回將軍......”

範冒此刻腦海中已是一番天人交戰,他在考量到底要不要將元稹供出。

如今兵馬離著元稹隻有一天距離,範冒以為元稹被追上那是早晚的事,因此在一番權衡過後,範冒如實道:“回將軍,屬下也是正要上報這個消息。昨日柔然大軍過境,浩浩****幾千人,我們這幾百人無異於螳臂擋車,所以屬下綜合考量就沒有阻攔。”

幾千對幾百,如此懸殊的對抗,結果不言自明。

侯莫陳景自也沒有追問,如果眼前這位校尉再蠢一點,大軍也得不到這個消息。

“柔然領頭之人可認得是誰?”侯莫陳景繼續問道。

“是......”

範冒剛說出一個字便立刻覺察到不妥,因此之後他故作沉吟了片刻,皺眉深思,隻不過良久過後依舊無所得。

又是許久過後,範冒這才皺著眉頭道:“回殿下,屬下隻聽手下人描繪過那人的大致樣貌,具體是誰屬下不知。”

也是範冒這急中生智的回答幫他逃過一命,因為隻要他回答是元稹,那他便難逃一死。

“可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逃了?”

“回將軍,西北方向。他們大概是想從梁魏邊境,繞一大圈回柔然。”

侯莫陳景聞言點了點頭,此處再往後可能就要走出秦嶺地界了,到那時也就不好再追擊了。

因此,之後侯莫陳景要求範冒等人在前領路追趕元稹部。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鬱久閭容止等所剩無幾的柔然人被秘密押解回了洛陽,再次過程中又有不少柔然士兵死亡,至於原因已深究不得。

鬱久閭容止被押送到洛陽後便被關入了監天司的大牢,還是嚴密等級最高的那種,這座牢房也已經很多年沒有犯人了。

那一日散朝過後,元恪在周海升、東灣以及三公的陪同下去見了鬱久閭容止。

雖說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監天司大牢,但鬱久閭容止的這處單獨牢房各種陳設也還不錯,算是優待了。

而至於其他柔然士兵則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監天司大牢元恪並不怎麽來,所以一進入大牢,那股潮濕和陰冷就讓他有些反感。

牢獄裏如今關押的嫌犯不多,而且能進入監天司大牢的就沒有能安然出去的道理。

在大牢最深處的一處牢房前元恪幾人停止了前進。

倒是此處還能招到點太陽,所以感覺起來好些。

牢房裏,鬱久閭容止正襟危坐,似乎早已等候多時。

這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麵,上次見麵元恪還是皇子,地點也還在康竹城。

瞥見牢房外來了不少人鬱久閭容止也不意外,而且她漢話本就說得流利,所以更不用擔心。

“唐姑娘,好久不見。”元恪率先開口道。

唐慕聞言也未起身,而是坐著回應了。

在場幾人,除了東灣之外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唯一覺得不妥想要詰問的東灣也被周海升攔了下來。

“這般再見,我們大概誰也沒有想到。”元恪道。

唐慕聞言笑了笑,“的確是沒有想到,而且再見之時我們也成了真正的敵人。”

元恪淡淡一笑,“的確如此。”

雖然隻是簡單的交流,但卻讓唐慕對元恪有了不一樣的看法,“的確比你那兄長多些本事。”

聽到唐慕提起元稹,元恪道:“我想盤踞在秦嶺外的應該不止你,還有他們。”

唐慕不置可否,沒有解釋。

“你今日這般大張旗鼓地過來應該不是為了這幾句話吧。”

聽到唐慕的反問,一旁的盧文渺笑了笑,“雖然年歲不大,但定力遠超同齡人,這個柔然公主果然不一般。”

盧文渺說完,周遭幾人都跟著笑了笑,但被調笑的唐慕卻是沒什麽好臉色,她徑直道:“你這老家夥一把年紀卻也不甚正經。”

唐慕的這句話倒是比盧文渺的話更能捧腹,因此元恪笑道:“盧公就別說這些人了,她可不會忍著。”

“那倒也是。”盧文渺自嘲一笑道。

之後,東灣不知道從哪裏給元恪弄來一張太師椅,元恪也就隨手坐了下來。

“唐姑娘,你也清楚活者的你遠比死了的你更有用,而且有很大用處。”

唐慕聞言輕笑道:“你大概還不了解我父親的心思,誰都無法阻礙他的大業,即便是我的性命。當下,北線戰場我柔然已全麵碾壓,父親決不允許任何意外出現。”

“難道他還會殺了你?”太尉元爽當即問道。

這不是什麽危言聳聽之語,元恪大抵能看得出來。

他與這位柔然可汗打交道不多,也隻是知道他在柔然施行暴力統治。

這般手段有優勢自然也有劣勢,也因此,柔然八帳亦或是其餘各部的凝聚力並沒有表麵上那麽強。

唐慕轉了方向麵對著元恪,“即便被你們抓住我也還是柔然公主,你也明白,多餘的功夫也都是徒勞。”

對於當下的結果,元恪是有預料的,但他又不願真的殺了她,所以一時間對於唐慕的處置又成了問題。

片刻後,一旁的崔浩開口道:“陛下無需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她會派上用場的。”

也是在崔浩此話說出去沒多久,牢獄一邊忽然急急忙忙跑過來一個侍衛,而後到了近前。

周海升見狀問道:“何事如此急忙?”

“回周大人的話,是前線傳回緊急消息,說是抵達北邙山的八萬多柔然大軍最近不僅放棄了進攻反而有一部分人後撤。”

聽到這個消息,元恪皺眉,從跡象來看像是柔然內部出了什麽問題。

“可有其他消息?”元恪問道。

那侍衛道:“回陛下的話,就隻有這些。”

“先下去吧。”周海升擺手道。

這個消息雖然不算震驚但用處也不小,值得人深思。

片刻後,崔浩率先開口道:“陛下,既然宇文將軍為在此事上多加評判,所以老臣以為我們暫時也可隻當做柔然的疑兵之計來看。”

崔浩此言最為穩妥,隻不過他話音剛落,外麵有急急忙忙跑過來一位侍衛,此人邊跑邊道:“報,陛下、各位大人,宇文將軍傳來軍報,柔然大軍的異常動向和高歡高大人有關。高將軍不僅沒出意外,反而帶著剩餘部隊直搗柔然後方儲糧重城格仁達,柔然八萬大軍兩個月的糧草都被高將軍部燒了。”

聞言,元恪臉上的笑意也是越發難以止住。

“消息當真?”

“這是宇文將軍八百裏加急傳回的,準確無誤。”

“好好好,高歡果真是朕的大將。”

元恪一連說出三個好字來表達心中激動心情。

一旁的周海升、崔浩等人也有同樣的反應。

沒想到都快忘掉的高歡竟然在柔然大後方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此刻,另一邊的唐慕則是眉頭緊鎖。

高歡這個人她隻在軍令中見到過,也隻知道他是在最前線,卻沒想到竟然能一路進軍到格仁達。

喜悅難掩的元恪看向唐慕笑道:“唐姑娘,如此攻守之勢要轉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