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鐵青鷂

三人重新湊近那個入口。

饕餮的嘴已經大大張開,四支獠牙之間的空隙足能讓他們彎腰通過。白光也正是從這洞口裏冒出來的,安靜柔和。

這搭配實在詭異,三人麵麵相覷。看模樣好像很安全;但如果真的安全,就不會在一開始就射出三隻鐵鳥吧?它們現在還在靳勝腦袋頂上盤旋呢!

“進?”江思齊低聲問,朝著洞口方向點頭示意。

“進,我先來。”蘇由回答,然後矮身鑽了進去。洞口不長,他很快就從另一端的尖長狀物上爬了出來,腳踩到了堅實的地麵。

裏頭竟然還是一整條的長廊。大概要和之前區別,青灰石壁變成了黝黑鐵壁,而上頭的雕刻也從饕餮變成了有三條長尾的鳥兒。而那些光芒,來自於鐵壁之間的枝枝燭台;那上麵點著整齊的白蠟燭,正靜靜燃燒著。

“青鷂……”蘇由喃喃道,又回頭去看他爬出來的地方——那個洞口兩端雕刻不同,那邊是饕餮,這邊是青鷂;而他剛才跳下來之前站著的那尖長狀物,正是它的鐵喙。

“這好像是個雙向機關……”江思齊第二個穿過洞口,被他看見的驚呆了。“我是說,這兩邊不同的設計不可能是好看用的吧?”

“管他好看不好看,快來搭把手才是真的!”靳勝悶悶的聲音從洞口裏傳來。

兩人回頭一看,隻發現一個大登山包在往出口移動——是靳勝在後頭推著它。“快點拿走……臥槽!”他聲音突然高起來,“這種時候就不能從勞資頭頂上讓開嗎!”

蘇由生怕靳勝再被啄傷,趕緊幫忙。而等到他們終於並排站在一塊兒的時候,三人都覺得他們前路漫漫——

“之前是倒錐形,現在下去就是錐形了吧?”靳勝左看右看,覺得前景不妙。“這是要越走越費力啊!”

“就是不知道它下麵還有多深。”蘇由思考。“爬上這座沙丘的時候,我們不是碰到了沙子底下的岩石嗎?搞不好就是這座城的地下部分。”

“……那豈不是還早得很?”江思齊也回憶起來了。“我們一直在繞圈,所以實際垂直高度可能也就下降了一點點!”

這話說得沒錯。一個四方錐,繞著斜麵一圈一圈上去自然要比直接從斜麵爬上去慢得多。

“算一算海拔,我們就能知道什麽時候到那個地方了。”蘇由道。接觸到靳勝略帶懷疑目光,他隻能再補充一句:“……假如氣壓計的讀數是正確的話。”

於是原地暫停。在草草地吃過午飯後,三人開始對他們接下來的路程做了預算。結果表明,照正常科學規律,他們剛走到整座沙丘十分之一高度的位置。假使底下是個正四方錐,那十天都到不了最底下。

“……這樣下去,我們要什麽時候才能到啊?”靳勝發出了哀歎。他現在心情相當不好,因為三隻鐵鳥還在他腦袋頂上轉悠,發出一種輕微的、金屬共鳴的嗡嗡聲。

蘇由安撫性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這座城的地下部分應該到不了沙丘底部。那就太大了,工程量沒法計算。”

“假如這座城真有那麽大,是前秦或者前晉修建的,它都應該存在於史書上。”江思齊補充,“但沒有,一點也沒有。這應該從側麵說明,這並不是個大工程。”他頓了頓,又迎著靳勝的目光道:“當然,前提是這座城是人修的。”

靳勝有些氣餒。哪座正常人修的沙丘城會憑空在森林裏冒出來啊?但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大家都明白,沒必要再打擊士氣。

“好吧,來點現實的。”蘇由攤手,“能確定的是,地下城的深度絕對能到我們昨天在外麵碰到的巨石位置。而我們大概在明天中午或者下午到達那個地方。”

“運氣好的話,那也許就是底兒了。”靳勝做了個總結。其實,樂觀點想,這也不是沒可能;如果地下城的深度還要更深,那就不可能有流沙,對不對?

短暫休息了一陣子,三人繼續向前走。因為靳勝腦袋頂上的鐵鳥緣故,蘇由換到了最前麵,而江思齊換到了最後麵。靳勝對這種被夾中保護的狀態頗有微詞,但少數服從多數,他隻得老實了。

雖然饕餮換成了青鷂,但四方回廊並沒有改變。原本拐彎處的障眼法倒是消失了,兩邊燈火通明,給蘇由省下了不少力氣。燭火的光投射在振翅欲飛的鳥兒上,陰影交錯,顯得更加莊重肅穆。

“燭火在動……”江思齊率先發現了新大陸,“地底下有風?”

“當然有風,”靳勝哼道,“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麽能安全走到現在?”假如沒有空氣流通,人早憋死了好嗎?

“但看不到排氣孔。”江思齊道。看在靳勝現在比較倒黴的份兒上,小爺他大人有大量,就不和靳勝一般計較了!

“大概設立在某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吧。”蘇由猜測。他們已經全麵檢查過鐵壁,上麵根本沒有洞;別說機關了,連個小孔都沒有。

“唔……”江思齊沉吟。“你們說,燭火突然自己點起來,是不是因為關口突然打開了?”

“大概是,但我估計不是因為科學原因——比如說大量新鮮空氣湧入,給燃燒提供了必要的氧氣之類的。”靳勝頗沒好氣地回答,但這並不是針對江思齊人,而更偏向泄憤。

不是氧氣,就是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比如見鬼?

蘇由覺得這真不是一個好的猜測方向,急忙把自己的思維收回來。“別管了,亮的總是好事。而且相比起來,我更關心底下有沒有東西。”

這的確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不論他們之前經曆過多少困難,沒達到最後的目標就是失敗。而他們明麵上的最終目標,就是取一杯昆侖觴,放回排雲山裏山秦廟。

至於其他各人心裏的想法麽……各有不同,暫且擱置不提。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又拐過一個彎。蘇由剛準備邁步就呆住了,直接硬生生地頓了下來。

“怎麽了?”靳勝趕緊問,同時腳下也沒遲疑。等他追上蘇由兩步,就發現,前頭還是一條長廊;但不同的是,長廊兩側鐵壁變得平滑,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盤旋在半空的大鳥。

江思齊也快步向前,看到鳥立刻就呆住了。“又一隻……好像和你腦袋頂上的那三隻一模一樣……”

“開什麽玩笑,比我頭頂上的大多了好麽?”靳勝飛快反駁,但他手心發虛——小鳥就足以致命;如果大鳥給他來一爪子的話,他還活不活了?

就和他們看見了鳥一樣,那鳥也看見了他們似的。直接表現就是,它原本正緩慢地高低盤旋,隨便繞著圈子;但一折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撲過來,驚得三人齊齊向後。

他們挨得實在太近,拐角不好後退,這事又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以至於一個壓一個地跌倒在地。而還沒等他們的屁股接觸到地麵,那大鳥已經飛到了他們麵前,尖利的鐵喙泛著冷光——

“救命!”江思齊驚叫出聲。

蘇由首當其衝,差點也要喊出來。但他馬上回過神,這時候就該直接采取自衛——他抬手去擋,試圖抓住那薄而鋒利的長翅膀——但那翅膀就和長了眼睛一樣,往上一偏,躲了過去,再振翅一轉——

它的腦袋自動轉到了尾翼位置,而尾翼滑動到頭端;翅膀早在這過程中調轉方向,不用扭身,就飛走了。三條鐵片製的長尾掠過蘇由臉頰,冷冰冰涼颼颼。原本在靳勝腦袋頂上盤旋的小鳥也跟了上去,高高低低地飛著,有點像是一家子。

早在大鳥翅膀轉動的時候,蘇由就驚呆了。等到鐵鳥在他麵前完成頭尾輪換這種高難度動作後,他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不可能!怎麽做到的?

“……這不科學……”被他坐在底下的靳勝也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呆滯道,“它的動力源在哪裏?”

江思齊看到了一點點,但他覺得他骨頭都要散架了。“……你們能先起來再討論這問題嗎?”

五分鍾後。

三人蹲在拐彎處,六隻眼睛都盯著空中的四隻鳥。鳥兒現在自顧自地飛向,姿態優美,軌跡平滑。要不是親眼看到倒錯過程,簡直比真鳥還真鳥。

“好想弄一隻來看看裏麵,”沒了煩人的小鳥,靳勝開始心癢癢,“早知道就早拆了!”

江思齊白了他一眼。“重點是那個嗎?我看重點是,為什麽前頭是饕餮,後頭是青鷂吧?以前秦和前晉的死對頭程度,別告訴我他們能一起修一座城!”

“這個不知道,但這座城肯定是一起修的。”蘇由肯定。“圖騰是不同,但上下設計明顯是一體的。”

靳勝點頭。“那這樣說起來,底下也有可能是一半一半?最好有前秦的昆侖觴,還有前晉的寶物……”

“想得美。”江思齊毫不猶豫地潑了他一盆冷水。

靳勝不服氣。“不能拿的話,過過眼癮也好啊!”

蘇由沒參與他們鬥嘴的無聊話題,隻凝視著空中的鐵鳥。前秦和前晉是死敵,青鷂和饕餮卻出現在同一座城裏,到底是什麽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