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 14.華府歌城(六)
黎佳浩的麵龐沐浴在溫和的陽光裏,很多年後,她忽然想起在那個時刻,心裏微微顫動的感覺,是她那一段灰色陰霾的悲催記憶裏,最耀眼的一個瞬間。
不過在當時,她隻覺得驚詫莫名。套上那件白色的大衣服,因為太大,袖口空空的像兩個鼓起的管子,卻因此遮住了她花掉的上衣。黎佳浩解開服務生的圍裙,示意她趁著焦玉華談判的時間逃離現場。
“昨晚看你那麽能說,怎麽剛才一句話都沒了,硬被人家欺負。”走在人潮擁堵的步行街上,黎佳浩不禁笑話她,“如果我沒有因為好奇去看看情況,你準備怎麽辦?”
“說句對不起,然後走人。”杜可唯毫不猶豫地說。
黎佳浩驚訝地揚了揚眉毛,似乎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遇到這種情況,一般女孩子早就失控了,哭的哭,鬧的鬧,搞不好還會大打出手。再不濟也得反潑一杯咖啡回去,鬧得兩敗俱傷才會解氣。
所以他才會不無認真地問,為什麽。
如果把記憶追溯到認識杜可唯的第一天起,這女人的所作所為就基本超出了一個正常女孩的範圍。矜持、扭捏這種常規動詞基本不存在,要是說她笨,可做出來的事情卻全是行之有效,沒有多餘的猜疑。
“在她眼裏,我就是個無恥的第三者。說再多有什麽用呢?點破了反倒害得人家生活不幸福。”杜可唯無所謂地說,“我該出的氣也出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是啊,她靜靜地想,人世間不可能一帆風順,踩到狗屎的機會人人有之。既然已經踩到了,還非得在狗屎旁氣得跳腳,甚至於還想去找那隻肇事的狗,那才是悲催之極。
“不過還是謝謝你。”她對他淡淡一笑,露出唇邊兩個小巧的虎牙,“那段話聽得我很開心。”
黎佳浩揚唇一笑,卻沒有再說話。他並不是那麽閑著沒事找樂子的人,杜可唯不知道她那晚喝醉時都講了些什麽,快樂的有,傷心的也有,卻都是無一例外地關於這個叫徐旭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什麽事都記得那麽清楚,無論是徐旭用的洗發露的牌子,又或是兩個人從相處到現在每一個特殊的日子。她一件一件地數,在安靜的包間裏,他看著她的眼淚順著臉頰簌簌地落下來,一邊哭一邊說,無法止住。
生平第一次,會有那種替別人委屈的時刻。所以忍受不了她的不反抗和沉默,所以在聽到焦玉華大罵“賤人”的時候,手指會不由自主地握緊。他隻覺得她傻,和那些裝無辜的女孩不一樣,她是真的傻,傻得讓人心疼。
送到地鐵站門口,黎佳浩就一邊看表一邊和她匆匆地告別。她脫下那件白色外套還過去,也隻聽得一句,“送你了。”
他在幾步遠外朝她擺手,笑容溫暖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