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隻看見家中房門大敞四開,小安心中,沒來由的,升騰起漫天喜悅。爹爹一定還在家中,等她回來看他。小鬆的那個消息,隻是以訛傳訛,傳錯了而已。

她欣喜地邊向屋裏走,邊喊:“爹——爹,我回來看您了!”

屋內,隻有馬大伯一人,他驚喜地站了起來:“小安姑娘,你回來了。”

“馬大伯,我爹呢?”

“你爹他出去了。”

“他一個人,手腳又不方便,怎麽可能出去?”

“他讓我送他去的,然後叫我回來等你。”

小安的心,“咕咚”一聲,掉進了萬丈深淵:“您——您——您送他——去——去哪兒了?”

“悅來客棧。他說他去會一個老朋友,要在那裏小住幾日,讓我回來等你,把這封信交給你。”

馬大伯邊說,邊遞給小安一封信。馬大伯不識字,他好奇地問:“小安姑娘,你爹在信上,跟你說什麽呢?”

小安淚如雨下,哽咽道:“我——我爹說,他——他去——朋友那兒,永遠——永遠——不回來了。他讓我把工錢算給你,謝謝你這一段時間,無微不至,盡心盡力的照顧。”

馬大伯信以為真,拿著豐厚的工錢,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小安,則關緊房門,一頭撲倒在高成飛的**,失聲痛哭。

夜深人靜,小安一身夜行衣,用黑布蒙麵,向刑部衙門疾射而去。

生死離別,天人永隔,無論如何,也要見爹爹最後一麵,送爹爹最後一程。

突然,身後不遠處,輕微的,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引起小安的警覺。她微微皺起眉頭,迅速閃身到前麵不遠處的,一片濃密的矮樹叢中。

果不其然,一身勁裝的跟蹤者,眼睜睜地看著失去了目標,不由得停下腳步,東張西望著。當他意識到情況不妙時,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已抵在了他的後背。

邵文輕歎一聲:“唉!栽了!這下栽了!”

小安冷冷地問:“閣下是誰?為何跟在我身後?”

邵文:“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碰巧你在前,我在後,僅此而已!”

小安冷笑:“是嗎?這麽巧?”

邵文:“是啊,無巧不成書嗎!”

小安:“你說,我該不該信你?”

邵文:“這要問小姐你自己,我的回答,隻能是畫蛇添足,平添敗筆。”

小安:“對不起,

我生性多疑,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突然出現在我背後的人。”

邵文:“這是小姐的權利,別人無權幹涉!”

小安:“你鬼鬼祟祟地出現我身後,意欲何為?”

邵文:“日月為證,天地可鑒,在下對姑娘,並無惡意。”

小安:“即無惡意,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陌路相逢,分道揚鑣,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邵文:“好啊,姑娘金口玉言,在下自當遵從。”

問題是,不遵從行嗎?自己的背上,可抵著一把貨真價實,森冷鋒利的寶劍呢!

小安:“走,我不想我的劍,再向前一寸,探入你的肌膚。”

邵文慢慢轉身:“姑娘收劍吧,在下,永遠不會是姑娘的敵人。”

小安冷若冰霜地:“本人一向獨來獨往,沒有什麽三朋四友,你最好記住,永遠不要在我的背後出現。因為,為了以策安全,我會將在我背後出現的人,統統視為敵人,毫不猶豫的,揮劍而出,絕不容情。”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堂堂一個大男人,輸在一個弱女子手下,邵文不禁自慚形穢,一言不發地縱身躍起,幾個起落之後,消失了蹤影。反正王爺親自出馬了,他在不在,都無關緊要。

小安收起寶劍,提起縱身,如展翅飛翔的小鳥般,聲息皆無地躍上高牆,伺機而動。

姚遠一襲白衣,飄然出塵,在月光皎潔的月色裏,宛若天外飛仙般,踏著徐徐清風,翩翩然,如入無人之境般,落入刑部府衙的院中。

他想一探究竟,那個名叫高成飛的老人,究竟是怎麽死的?泰山雙煞的冰火掌,同時擊中他身上,會出現什麽樣的症狀?他的九轉陰陽丹,雖不能完全治愈他,但是,減輕痛苦,延緩時日,延年益壽,還是不成問題的,他為什麽突然間要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呢?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豈不有損他醫怪姚遠救死扶傷的名號?

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刑部衙門,就是皇宮大內,又如何?他照樣輕車熟路,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路。所以,他徑直走入驗屍堂,尋找高成飛的屍體。

掀開覆蓋屍體的白布單,他伸出柔滑纖細的大手,按上高成飛的胸膛。

氣血兩窒,心脈俱碎,這麽重的傷,不死,倒是天下奇聞了!

姚遠轉身,看著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小安,譏諷地說:“姑娘原來深藏不露,伸手了得,倒是在下看走眼了。”

小安:“是啊,狗眼看人低嗎!”

姚遠不怒反笑:“小安,我記得,你可是矜持含蓄之人,怎會突然口出汙言穢語,是不是悲傷過度,損傷了神誌?要不要我幫你把把脈?”

小安啞聲問:“無事不登三寶殿,姚莊主深夜至此,是來追債的嗎?”

姚遠心中一陣反胃,自己,在她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市儈之人嗎?

“姑娘以為呢?”

小安:“放心,父債子還,雖然爹爹死了,但是,我絕不會少你一錢銀子。”

姚遠不屑一顧地:“算了吧,就憑你?你拿什麽還?賣身為奴嗎?你早已不是自由身!賣雛嗎?你又值不了那麽多銀子?人死賬爛,我自認倒黴好了!”

小安:“我爹爹清風亮節,傲骨錚錚,你縱有心不要,我也不會為了這區區兩千兩銀子,辱沒了我爹爹一世清白,無愧於天地的聲譽!”

姚遠:“好啊,姑娘執意如此,在下倒是卻之不恭了。姑娘若想去萬花樓掙銀子還我,別忘了告訴我一聲,我會不惜吝嗇,去給姑娘捧捧場的。”

小安恨恨地瞪了姚遠一眼,隻是不知姚遠是否能感覺到。

“話不投機半句多,姚莊主,你可以走了嗎?我想平心靜氣的,和我爹爹單獨呆一會。”

姚遠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我不介意,把我的胸膛借給你,恣意宣泄淚水。”

“謝謝你的假仁假義,我不需要!”

“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的胸膛,可不是隨隨便便,給女人靠的。”

“是嗎?榮幸之至,小女子受寵若驚了,受不起!”

“你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把我的真心實意,當成虛情假意?”

“是嗎?一個連死人都不放過的人,會長著人心嗎?”

姚遠惱羞成怒:“女人,別頭發長,見識短,你懂什麽?”

他來的目的,可是為了深入了解冰火掌的威力,好想辦法研製出它的解藥呢!

小安:“我是什麽都不懂,我隻知道,死者為大。請看在死人的麵子上,離開這裏,別來打擾我送我爹,最後一程。”

話已至此,姚遠亦是無奈,隻得轉身,走向門外。

他的行事作風,雖然秉持一個“怪”字,但決不是厚顏無恥之人。

忽然,他的身形驟然躍起,雙手微揚,天女散花般,將手中數枚雪花鐵蒺藜,向隱蔽在另一處房頂上的黑衣人射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