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會等的

“為什麽突然問我這個?”鄭秀妍問道。

秦可卿笑了笑,換位思考一下,心想著如果換在二十年前,有人這麽跟自己說話,說不定她早就惡語相加,不得不說,麵前這個清麗的女孩,即使沒有學會楚景言的那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為人處世原則,想來也學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就隻是想問問而已,或許這個問題,不久的將來真的就要擺在明麵上來說。”秦可卿說道,“陳朔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外國人,可他也知道小言不可能接受他的這個建議......所以,他才隻求小言,讓他以後的長子能夠姓陳。”

聽完秦可卿的話,鄭秀妍才徹底明白過來,為什麽昨晚楚景言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為什麽他要對鄭秀妍說這個。

這當然是個很重要的承諾,可鄭秀妍發現裏麵的意義遠不止如此。

至少不像字麵上的那麽動人。

楚景言是不想這樣的,鄭秀妍知道。

可.......又能怎樣呢?

周圍很安靜。

即使有人在說話,也是很小聲的和身邊的人低頭私語,好像生怕打擾到了靈柩中的那個男人。

但周圍也很吵鬧,至少在鄭秀妍的耳朵中是這樣。

她感覺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響。

鄭秀妍怔怔的看著秦可卿,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不是第一次接觸和交流,但就在眼下,她覺得一切都太過陌生。

環境是陌生的。除了楚景言,什麽都是陌生的。

她很難過。也很不喜歡。

所以聽到秦可卿的這句話之後,她就會下意識的想出很多很多的可能。

每一種可能。都不是她想要的。

也不會是楚景言想要的。

望了眼正在人群中的楚景言,鄭秀妍低下了頭,黑色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的容顏。

“為什麽呢?”鄭秀妍抬起了頭,看著秦可卿說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放棄自己的東西,為什麽一定要呢,有一定要做這種事情的必要嗎?”

秦可卿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鄭秀妍的話。

然後她指了指大廳,看著眼前的人們對鄭秀妍說道:“你覺得.......他們是什麽人呢?”

“商人。官員,學者?”鄭秀妍說道。

“對,大概這三種人差不多占了大部分。”秦可卿盡量的讓自己的臉部柔和,不要太過嚴肅而嚇到了眼前這個猶如受驚小鹿般可憐的女孩,她摸了摸鄭秀妍發冷的小手,輕聲說道,“你覺得他們奮鬥半生走到了如今的位置.....求的是什麽呢?”

鄭秀妍看著秦可卿,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努力思考一下。”秦可卿說道。

鄭秀妍沉默了一會,又冥思苦想了一陣之後。說道:“我真的不知道,秦女士.......我家比不得你們這樣的人,雖然生活很好,也過得很好。但我們每天想的也就不過是一日三餐,再複雜一些,爸爸媽媽想的也就是投資的股票和房產之類的東西。有沒有升值。”

“即使這些我想在你們眼中微不足道的一些,都已經讓我們一家過上了那麽好的生活。”鄭秀妍看著秦可卿說道。“女士,對於他們這些厲害的人而言。他們想的,我又怎麽能猜得出來呢?”

“不是什麽苦澀高尚的東西,怎麽會難猜呢。”

秦可卿看著鄭秀妍說道:“對他們來說,不,確切的是對於楚景言和他們來說,身不由己這種聽起來十分矯情的話,其實也並不一定是借口。”

“不想去做,也會有人推著你去做。”

“累了,真的做不動了,也會覺得不甘心,也要做好他。”

“為什麽不說是因為貪婪呢?”鄭秀妍問道。

秦可卿說道:“本來就是很直白的東西,可是秀妍你不知道嗎,貪婪........是做任何事情的原動力啊。”

“很無奈?”鄭秀妍問道。

“不,恰恰是因為無奈,才會有了理由去索取和爭奪。”秦可卿說道,“要聽故事嗎,關於這一家人的。”

“我聽了很多。”鄭秀妍說道。

秦可卿微笑:“我說的自然是你沒聽過的。”

“那您說。”

“換個地方吧,這裏太吵了。”秦可卿帶著鄭秀妍起身,離開。

書房。

鄭秀妍站在書櫃前,看著擺放整齊的相片和書籍,回頭望了眼正在泡茶的秦可卿,問道:“這個穿軍裝的,就是楚景言的爺爺?”

秦可卿抬起了頭,端著茶杯走到鄭秀妍身邊遞給他之後點頭道:“對,這個家最早的大家長。”

“很厲害的軍人?”鄭秀妍問道。

“戰鬥英雄。”秦可卿補充道。

鄭秀妍表示自己可以洗耳恭聽。

“這位長輩,我得叫他叔叔。”

秦可卿抿了口茶,望著窗外靜靜的說道:“這個城市有條江,幾十年江的一邊是各國租界,自然繁榮無比,而江的另一邊,大部分都是平民,更多的是貧民窟。”

“照片中的那位,就是那裏麵很普通的人。”

“但他會念書,自然的也就說明他很聰明,亂世出英雄,更久之前英雄不問出處,更何況在他投靠的那個陣營當中,人員文化差距很大,但即使如此,他也算真正的精英。”

“精英在哪都不會被埋沒,所以用了很短的時間,他便爬上了一個很高的位置。”

“然後就是戰爭,很大很大的戰爭。”

鄭秀妍默然。

她自小生活在國外,接受的也大都是美式教育,耳濡目染對於這個紅色帝國有著許許多多的幻想和好奇。但紅色太過鮮豔,而且......自己如今身處的這個國家。實在太過複雜了一些。

“秀妍你應該不太喜歡曆史,近代史或許了解的也不多。但我們的長輩大都是經曆了那場衛國戰爭的,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人,肯定會有所不同。”

“熬過了最苦的日子,自然可以收獲他應得的。”

“一個貧民窟裏殺出來的普通人,一個聰明無比且無所畏懼的人,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以前無法企及的東西。”

“比如.......權利。”

“很大很大的權利。”

鄭秀妍問道:“那為什麽楚景言現在要過的這麽辛苦?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為什麽這一家子的人都要這麽痛苦的活著?”

“因為庇護他們的人死了。”

秦可卿指了指照片中的人說道:“因為他死了。”

“是人都會有去世的一天。”

“他是死在戰場上。”

“您剛剛還說戰爭已經結束了。”

“朝戰。”秦可卿說道。

鄭秀妍沉默了。

“他是死在你們國家的,很可惜的一年早逝,留下了獨子一個人在國內。如果當年他帶著自己的部下凱旋而來,沒有任何人會來阻止陳朔迎娶可人,也沒有任何人會覺得萌不當戶不對。”

“那麽自然就不會有任何的不妥。”

“如果真是這樣,我想命中有時終會有,你和小言也會相識。”秦可卿放下茶杯,說道,“可惜沒有如果,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陳朔終其一生除了想要證明自己以外。他就是想要為了自己的父親重新振興這個家,你說這一家人活得無比痛苦辛苦,但這就是他們要走的路。”

“每個人走的路都不一樣,小言可以選。但是選了陳朔為他挑的這條路,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因為自他生下來,他就背上了這種命運。”

“小言不可能是個普通人。就算走在大街上都會有人因為他的外貌而側目,更何況.....他現在需要去做更多的事情。去看更大的世界。”

“他們現在爭的是時間。”

“所以.......自然刻不容緩。”

鄭秀妍安安靜靜的聽著秦可卿把所有的話說完,然後搖了搖頭:“我聽不懂。”

秦可卿沒有說話。

“我不懂你們的這種邏輯思維。也不懂你們到底想要什麽,但我知道我應該想要的是什麽。”鄭秀妍抬起了頭,看著秦可卿說道,“我隻是想要楚景言而已。”

“可我們怎麽可能把他給你呢?”秦可卿說道。

“那次在醫院........”

“秀妍,那是因為我們誰都不知道,陳朔現在會躺在那裏接受所有人的悼念。”秦可卿忽然之間有些無法再保持自己的端莊,聲音大了一些,“如果他還能再活著,如果他還能再活哪怕十年,我們依然可以看著你和小言玩王子和公主的遊戲,可現在呢,現在不一樣了。”

“什麽都變了,秀妍,你懂不懂?”

鄭秀妍看著秦可卿,麵如死水,接著後退了幾步。

過了一會之後,她說道:“我懂了。”

然後鞠躬,最後離開。

秦可卿站在原地,許久之後,眼睛再次濕潤了起來,是啊,陳朔不死,那麽所有的一切陳朔來抗,陳朔死了,所有的一切楚景言來抗。

這樣活著.......到底為什麽呢。

鄭秀妍坐在屋子外的一處角落坐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完全暗沉了下來之後,她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有些冷,可又覺得無所謂。

她在想一些超出了這個年紀應該思考的問題,而鄭秀妍忽然又發現,楚景言在自己的這個年紀,好像已經開始為了生計而奔波。

天黑了,屋內依然還有不少人。

鄭秀妍知道那些都是很厲害的人,所以她不敢去打擾,怕自己不能幫到楚景言,還會出些什麽洋相。

又過去了許久,在鄭秀妍快要睡著的時候,她低頭靠在了一個堅實的肩膀上。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楚景言坐在了她的身邊。

鄭秀妍雙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靠的緊緊的,最後直接坐進了楚景言的懷裏。

楚景言也把懷裏的人抱住,兩人相互就這麽依賴著。

“累嗎?”鄭秀妍問道。

楚景言嗅了嗅鄭秀妍頸間的香氣,說道:“還好。”

鄭秀妍依靠著楚景言,抬頭望著星空說道:“喂,有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其實很多事情都不重要,即使真的必須去解決,我也可以等你做完了一切以後,再來找你。”

楚景言聞言笑了笑,然後說道:“誰跟你說了些什麽對不對?”

鄭秀妍沒有回答,而是捏了捏楚景言的鼻子,說道:“我特別希望你會是個厲害的人,可好像成為厲害的人不管怎麽樣肯定會有一個特別辛苦的過程。”

“我不希望你辛苦,可你又必須去這麽做。”

“所以呢?”楚景言問道。

“所以我可以等你,等你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我們再去想以後該怎麽過。”鄭秀妍說道,“最好是一次性全部解決,不然我們兩個也會過得不舒心。”

楚景言貼著鄭秀妍的身子問道:“你可以等嗎?”

鄭秀妍說道:“你別忘了,在重新回來之前,我可一直都在等你。”

“我才活了二十多年,怎麽就不能等了?”

“我會等的,放心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