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宸沒有任何隱瞞,直接拿出了虛雲嬌交給他的書信。

“虛老將軍想要收我為徒。”

他將信推到薑黎麵前,垂下眼睫不敢看薑黎的神情。

“虛雲嬌說六月底輔國將軍府會送信回西疆,如果我有拜師之意,就隨他們一同前去西疆。”

“你來找我,便是已經決定好了嗎?”

薑黎拿起書信,看過後又放下。

她看著薑元宸低下來的腦袋,微微歎息了一聲。

“是。”

薑元宸的頭越垂越低,“我想去西疆。”

這個答案薑黎早有預料。

薑元宸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他想要去軍中。

拜師輔國將軍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對他而言百利無一害。

隻是,真的聽見薑元宸這麽說出來。

薑黎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惆悵和心疼。

西疆遠在邊陲,薑元宸他選擇去西疆,是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到底是親手養了好幾個月的孩子,她有些舍不得。

可,攔不得,也不能攔。

“好。”

薑黎點點頭,“我會給你準備好行李,六月底你可以直接跟著輔國將軍府的人出發。”

薑元宸猛地抬頭,他眼眶有些紅。

“你不攔著?你真的讓我去?”

雖然他自己做下這個決定,但是薑黎毫不挽留,甚至極力支持,還是讓他心裏頗不是滋味。

腦子裏更不受控製地冒出些不應該有的猜測。

薑黎是早就厭煩了他,盼著他離開麽?

薑黎準確地從薑元宸的眼中猜到了,她頓時失笑。

“當然,能拜輔國將軍為師,是天大的好事!我為什麽要阻攔呢?”

眼見著薑元宸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知道又想到哪裏去了。

薑黎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薑元宸的發頂,

“但是,你也不用勉強,可以先去西疆看一看,若是不想留下,再回京都也是一樣的。”

她盯著薑元宸,認真道:“元宸,你何時都可以回來的。”

她不會有丟掉他的念頭,更不會是盼著他離開。

薑元宸雖然不是她的孩子,但是也是她認可的小輩。

“我說過要護著你,這份承諾,永不變色。”

縱使永寧侯府倒了,她不再是永寧侯世子妃,這個承諾也不會變。

薑元宸眼眶的紅越發明顯,他竭力地忍著翻湧上心頭的酸澀。

“我會一直都記著的!”

就算他不是薑黎的親生孩子,薑黎對他已經仁至義盡。

無論以後如何,至少現在他相信薑黎說的話。

“好。”

薑黎輕笑一聲,順從地點點頭。

薑元宸是孤兒,流離在外,心中沒有什麽安全感。

他能這麽說,是對她的信任。

而她也不會辜負薑元宸的信任。

要出遠門準備得早早準備出行的東西,尤其是去了西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要給薑元宸準備的行李就越發的多。

薑黎親手操辦,衣食住行,無一缺少。

本來侯府就在置辦八月的大婚一事,現在又加上這件事,整個侯府都格外忙碌。

自打輸了箭術比試,謝玉琅不曾在府上找過薑元宸的麻煩。

但是,因著薑黎對薑元宸的在意,他不可能忽視掉薑元宸。

所以薑黎親自為薑元宸準備行裝的事情也傳到了他耳中。

鄭屬高興道:“少爺,薑元宸可算是要離開侯府了!”

雖沒有打聽到薑元宸到底是去哪,但是看準備的東西,薑元宸是要離開很久,甚至不打算再回來了的似的。

薑元宸在侯府,薑黎隻在乎他,將謝玉琅棄之一旁。

如今薑元宸可算走了,這對謝玉琅來說,是絕對的好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謝玉琅的神情,果然見謝玉琅露出笑容。

這幾個月,謝玉琅越發的沉默,除了麵見薑黎時候擠出笑,尋常時候都陰陰鬱鬱的。

謝玉琅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的確沒能隱藏住自己的喜悅。

他按捺著想要去東院見薑黎的心,仔細道:“可知道他何時離開?”

“六月三十。”

謝玉琅掐指一算,現在已經是六月初,不過還有一月。

薑元宸說到底還是客人,遲早離開。

他就再忍著薑元宸一個月吧。

薑元宸即將離開長平學堂的事情也逐漸傳到了學堂之中。

學子們看著薑元宸的目光又變了。

有早有預料的,有憐憫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畢竟在他們眼裏,雖然柳清池主動退學,看起來是薑元宸贏了。

但是現在薑元宸也要離開長平學堂,這說明了永寧侯府的態度。

他們已經放棄了薑元宸。

便是薑元宸有再高的天賦,沒有永寧侯府,他直接被打回原型。

薑元宸對此未置一詞,權當看不見,他也不屑於解釋。

隻唯獨一人,他極度想要說去西疆的事情,但是都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薑元宸側頭看向同席就座的楚明昭。

尤其是這些時日楚明昭安靜了許多,她不再吵著要結拜,也不再糾纏他。

仿佛,他們就隻是關係稍好的同窗。

眼見著還有兩日就是六月三十了,他……再不說,就連最後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了。

日暮時分,下學時間一到。

楚明昭起身就打算離開,薑元宸一咬牙,頭一次伸手拉住了楚明昭的袖子。

“明昭,別走,我有事要對你說。”

楚明昭停下腳步,她微微側身,回眸看向薑元宸。

“我以為你直到離開都不打算告訴我。”

她早知道薑元宸會離開,還是前去西疆。

這件事的原因與她有關係,她心有愧疚,幾度想要告訴薑元宸,可是話都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不過她知道薑元宸肯定會來主動與她告別,到時候她就可以順勢告訴他原因。

但是,這差不多一個月了,薑元宸跟鋸嘴葫蘆一樣。

學堂裏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從長平學堂離開了,他卻不肯對她說起此事。

“抱歉……”

薑元宸手指顫了顫,鬆開了楚明昭的衣袖。

“你道什麽歉!”

楚明昭蹬蹬往回走了好幾步,直接湊到薑元宸麵前。

她看著薑元宸滿是愁緒的臉,長長地歎息一聲。

“該道歉的人是我。此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你……”

楚明昭沒說完就住了嘴,她悶聲從懷袖裏拿出了一個香囊,遞到薑元宸麵前。

“邊陲困苦,不比京都繁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薑元宸,你好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