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透過窗戶,看見了被丫鬟們攔下的謝玉琅。

她又看向麵無表情,全然是沒聽到謝玉琅聲音一樣的薑黎。

終究是忍不住出聲,“世子妃,可要讓少爺進來?他昨日聽說您在宮內的事情,差點要去闖宮門了。”

青竹有些感慨,謝玉琅現在倒是懂事了一些,知道心疼薑黎了。

也不枉費薑黎這麽些年對他的疼愛。

隻是,她不知道薑黎怎麽突然就對謝玉琅冷了臉。

莫非是薑黎覺得謝雋這個父親不合格,她便打算從慈母轉為“嚴父”嗎?

若是這樣……

青竹又默默地心疼薑黎了,她為了謝玉琅可真是付出了太多。

薑黎心裏煩躁的很,她抬眼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院中的景象,謝玉琅被新來的丫鬟牢牢攔在石階之下。

便是兩眼通紅,委屈得讓人忍不住就軟了心腸。

但丫鬟們也毫不退讓。

薑黎心情突然就好了些,她冷笑一聲。

“不用,讓他走,告訴他我不想見他,讓他去好好照顧他的姑姑。”

這個時候謝嫣才是最需要親兒子關懷的那一個人。

青竹歎息一聲,薑黎為了緩和母子關係,居然退步到了讓謝玉琅主動找謝嫣的地步。

她未再多嘴,轉身出門,將薑黎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謝玉琅。

“娘親真這麽說的?”

謝玉琅怔怔地望著窗戶,透過精致的窗花,依稀可以看見薑黎的側顏。

“是的,少爺。”

青竹點點頭,謝玉琅眼中的淚就猝不及防地滾了下來。

“少爺!”

青竹大為驚詫,有些手足無措。

謝玉琅長這麽大,一直被薑黎好生護著,什麽事情都順著他。

按照往日性子,謝玉琅不發怒踹人,拿丫鬟出氣都是好的。

但是,現在他居然哭了!

難道是真的傷心了不成?

“我知道了。”

謝玉琅快速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你告訴娘親,我馬上去望春院。”

他緊緊地掐著手心,唇角用力,使勁的憋著眼淚。

最後紅著眼再望了薑黎一眼,轉身快速的出了門,直奔望春院。

每靠近望春院一步,謝玉琅對謝嫣的怨懟就深了一分。

薑黎會厭惡他,都是謝嫣的錯!

照顧謝嫣?

他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玉琅眼圈還紅著,但眼神卻嚇人,幽深如潭,根本就不像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會有的神情。

他一把推開半掩的望春院大門,原本急匆匆的步子頓時一頓。

隻是大半個月沒來望春院,望春院……怎麽變成如此破敗的模樣了?

望春院是永寧侯府比主院還要闊氣的院子,其間花木繁蔭,猶如仙境。

要想維持美景,每日都得下人仔細打理。

但現下望春院大路和庭院中落木被清掃的不幹不淨,有些葉子甚至已經腐敗了。

野草也占據了名貴花種的地盤,粉的,藍的,黃的小野花星星點點的點綴在綠茸茸的草叢裏。

向來幹淨的牆上也攀上了青綠的藤蔓,一朵朵青色,白色,紫色的曼陀羅花恣意生長。

生機和腐敗,竟然在會一處出現。

微風過處,帶來了絲絲青草和野花的氣息。

薄暮夕光,落在謝玉琅身上的暖意已經徹底褪卻。

他動了動冰涼的指尖,抬腳順著大路往正房走去,腐爛的枯枝敗葉不免得沾上了他的腳,連衣擺上都沾了些灰塵。

謝玉琅不適的蹙起眉頭,他一向喜好整潔。

但衣裳上的汙漬怎麽除不掉,腐敗的味道更是縈繞在他鼻尖,無論如何也散不去。

若是扔了這衣服,將整個望春院鏟平,將謝嫣趕走。

或許一切都會變成原來的模樣。

正房外也沒有了往日成群的丫鬟下人,謝玉琅如入無人之境,直接進了門。

簾子一打開,濃厚的藥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謝玉琅緊蹙的眉頭更緊了些,又聽見內室老大夫的聲音。

“謝小姐傷的太重了,難免會留下疤痕。老朽也隻能盡可能地用些名貴藥物,盡可能的減輕疤痕和謝小姐的痛苦。”

“名貴藥物就不必了。”

謝玉琅冷冷一笑,大步地進了內室。

抬眼看向屋內忙著開藥方的老大夫,以及趴在**,半死不活的謝嫣。

“這、這……玉琅少爺,這是何意啊?”

老大夫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謝玉琅,抬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他是永寧侯府的府醫,也算是看著謝玉琅長大的人。

自然是知道謝玉琅是個什麽小霸王,他說的話,不管是無理取鬧還是真的有理,都別想讓他親口改正。

除非是搬出世子妃來威脅他,謝玉琅說不定才鬆口。

現在他突然阻止給謝嫣開藥,雖然不知道緣由,但這可為難住他這個老頭子了。

老大夫咽了咽口水,一臉賠笑。

“玉琅少爺,這藥可少不得,否則謝小姐會難忍疼痛,身上的傷勢也難以快些好。”

他一邊說一邊窺視著謝玉琅的神情,見謝玉琅沒反應。

不由得有些著急,語氣都匆然了幾分。

“尤其是女子愛美,若留下的疤痕太難看,謝小姐定是不願意的!”

謝嫣要是蘇醒傷好後知道不給她用好藥的事情,謝玉琅會不會被怨恨老大夫不知道。

但是他肯定是會被謝嫣怨恨和報複!

他不過是個平頭老百姓,謝嫣要是對付他,那比踩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無妨。她本就是寄居侯府之人,白吃白喝侯府這麽多年,萬沒有再讓侯府為她開支藥物銀錢的道理。”

謝玉琅下顎一抬,掃了一眼謝嫣。

尤其這一次還是謝嫣陷害薑黎,結果自食惡果。

他沒有直接讓人將謝嫣丟出府門,已經是仁至義盡。

但想讓永寧侯府出錢救她,那是白日做夢。

謝玉琅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丫鬟,“若要給她開藥,那就讓她自己出銀錢。若是沒錢,那就不治。死了,是她罪有應得!”

謝嫣才有了知覺,就聽見謝玉琅的聲音。

隻是她一定是在做夢。

否則,怎麽會聽見謝玉琅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這……這……”

老大夫臉上的汗越來越多,話雖如此。

但是謝嫣自己又怎麽會有銀錢呢?

當年她下嫁的是個窮酸人家,丈夫又死的早。

永寧侯府這麽多年來,可從沒把謝嫣當外人,一切都是包全了的。

“有什麽可猶豫的!”

謝玉琅越發不悅,他也是越來越清楚,謝嫣在侯府受了多少年不該她受的利益。

而這些利益,還有他送上去的份兒!

隻是想想,謝玉琅就跟吃了蒼蠅似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