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早有推測會是薑黎,但這一次是徹底的確認。

楚寧寒微微蜷起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捏著羊皮囊袋。

楚明昭的身體,需要薑黎。

他要解毒,亦需要薑黎。

但,以薑黎對孩子的執念。

她若是知道楚明昭是她的親生女兒,肯定是做得出強行搶孩子舉動的。

而且,她肯定能做到。

楚明昭未曾知道薑黎是誰的情況下,就被血脈牽引著主動親近。

一旦薑黎動手,那麽楚明昭也肯定是會偏向薑黎。

“父王!”

楚明昭的聲音在門外就響了起來,楚寧寒的手顫了顫,立刻鬆開了羊皮囊袋。

一手端起茶盞,佯裝喝茶。

隻是端著茶盞的手指上浮現著淺淡的紅痕,與囊袋上的木筆花是一個模樣。

推開門,楚明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窗邊,若無其事的楚寧寒。

她原本急匆匆的腳步頓時放緩,焦急的神色微收。

略蒼白的唇瓣往下一抿,板著小臉慢慢地踱步到楚寧寒麵前。

“雍王殿下,你叫我來幹什麽?”

她一開口就是大逆不道,竟是父王都不叫了。

楚寧寒端著茶盞的手一僵,他放下茶盞,抬手摸了摸楚明昭的頭。

語氣難得的溫和,“抱歉,嚇到你了。”

這一次的確驚險。

楚明昭卻偏過頭,一把扒開楚寧寒的手。

她怒視楚寧寒,“現在知道會嚇到我!你強行動用內力,不要命的時候怎麽不記得!”

楚明昭語氣很凶,但是眼眶卻壓不住地紅了起來。

楚寧寒陡然沉默,氣氛都僵了起來。

楚明昭卻知道他是理虧不說話了,但是她卻更加生氣。

“雍王殿下,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我又變成孤兒了!”

眼眶中的眼淚再也憋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天知道她昨日有多害怕。

她以為楚寧寒死了。

楚寧寒豁然站起身,蹲下將楚明昭摟在懷裏。

“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不太熟練地拍了拍楚明昭的後背。

安撫道:“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這一次是事發突然,緊急情況。

“你還想有下次!”

楚明昭哭的打噎,斷斷續續說道。

“你要是死了,我就待在仙醫穀,再也不認你這個爹了!”

楚寧寒抹掉楚明昭小臉上的眼淚,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不會死。你師父已經研製出了新的解毒方子。”

雖然不能將楚明昭與薑黎的關係大白天下,但是也未嚐不能得到薑黎的血。

況且,以薑黎的性子,她不會輕易地放棄線索,會想盡辦法再一次找到雍王府。

他們隻需要等君入甕就行。

“等你度過這一次毒發後,我們便回京。”

此來仙醫穀,最重要的事情是控製楚明昭身上的毒發作時間。

先前都是三個月內不定時地會發作一次,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們礙於東海金蓮有限,根本就不敢多加嚐試。

不過,薑黎送來了差不多一整朵的東海金蓮。

新的東海金蓮也有了下落,仙醫穀可算是有餘力研究了。

“師父說至多還有兩日,應當就會毒發。”

楚明昭被轉移了注意力,總算是止住了眼淚。

哭紅的小臉帶著不健康的紅,唇色還是發白。

這都是即將毒發的征兆。

果然,兩日後,楚明昭準時毒發。

好在這一次有足夠的東海金蓮,故意控製時間誘導毒發也是安全度過了。

次日,楚寧寒與楚明昭就直接起程回京。

而另一邊,薑黎與薑元宸已經到了白帝城澄安。

才至陸大儒門庭之外,就聽見茶攤上議論紛紛。

“這就是名震天下的陸大儒府邸嗎,怎麽這麽多讀書人?”

陸宅周邊本來是民居,但現在基本都變成了商戶。

這裏儼然成了一條熱鬧的街市。

“沒錯,陸大儒現居於此。這些文士都是來拜謁的,隻是他老人家已經七年多不曾打開門庭。”

“但是我怎麽聽說,前不久,有人成功地進了陸宅啊!”

茶攤上有人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我親眼看見好幾個人坐著馬車進去的!”

“而且聽說,最近陸大儒有再開門庭,重新講學的打算!”

薑黎抬起頭,微微掀開帷帽。

陸宅大門緊閉,小角門也關得死死的。

雖然街市人潮湧動,熱鬧非凡,但是陸宅外三丈都沒人接近。

薑黎領著薑元宸徑直走向大門,頓時就吸引了一大圈人的注意。

“這是哪來的愣頭青,不去小角門遞拜帖,居然直接叩門!”

“怕又是頂著陸大儒唯一女弟子名頭來的!”

“哼,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等著吧,陸府馬上就會來趕她走!”

街市上圍觀之人的話聲音倒是一點沒遮掩,目光更是肆無忌憚。

就等著看薑黎出醜。

薑元宸抬頭望了望薑黎,一路上薑黎都沒說他們來白帝城澄安做什麽。

竟是來見陸大儒的。

他完全不懷疑薑黎能不能見到陸大儒,薑黎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此時,陸宅內花園。

小廝一路小跑,在假山亭子外停下。

微微躬身,對亭內人道:“陸師,大門被一位女子叩響了。”

“那人戴著帷帽,看不清容貌,但是看身形,似黎小姐。”

他又補充道:“哦對了,她身邊還跟著個小孩,大約五六歲的模樣,瞧著眉眼與小姐有些相似。”

“是黎兒回來了!這沒良心的小丫頭,可算知道回家看!快,快讓她……”

亭內白發鶴衣的陸大儒猛地站起身,他腳步匆忙的往前邁了幾步,卻又陡然停下。

“等等。”

陸大儒又蹙起了眉,“你先將她領去花廳,仔細看看她現狀如何,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薑黎肯回來見他,還是帶著孩子的,那定然是對永寧侯府已經失望透頂。

若他現在直接去見薑黎,以薑黎那強脾氣,一定是不肯說。

畢竟容城天氣異動,要提前修建水利這樣的大事,她都隻是寫了信,不肯前來澄安見他一麵。

而她的那些丫鬟隨從,嘴也硬,翻來覆去就是世子妃一切都好!

都好才怪!

“欸!”

小廝應聲後就連忙去了前院。

陸大儒又坐下,手邊的幾封信信紙都有些皺巴巴的,這是因為被翻看次數太多了。

他珍而重之的收起來,又喚了個小廝進來。

“容城府尹那邊可有回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