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我還挺佩服長生公公對魏馳的忠心不二。
他懂魏馳,知曉魏馳此時的心思。
寧肯冒著觸怒蕭皇後而受責罰的風險,也要站出來,為魏馳爭取想要的。
可蕭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豈會因為長生公公幾句話而做出讓步,將我留在睿王府上。
她語氣婉轉冷幽,沒由來地便有種極盛的壓迫感,明顯是怒了。
“沒想到,本宮竟然要輪到一個閹人……”
“母後息怒。”
未等蕭皇後把火發出來,坐在我身前的魏馳便起身上前,打斷了蕭皇後的話。
他麵色平和,絲毫看不出半點的不悅或隱忍。
躬身行禮後,魏馳語氣虛弱道::“區區一名賤婢而已,母後既然喜歡,兒臣豈會不舍,母後盡管領走便是。”
魏馳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說得好像我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了吧。
我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我隻是藺芙的替身,又不真是他心裏的那個人。
更何況得罪蕭皇後,對現階段的他來說,沒什麽好處。
一個睡了幾次的婢子罷了,怎值得他魏馳與蕭皇後撕破臉?
想要女人,魏馳何愁沒有。
但凡是個聰明人,在權衡利弊之後,都會做出與魏馳一樣的選擇。
且他本就一直都懷疑我是個細作,還不借這個機會,將我給除掉。
見魏馳服了軟,做出了讓步,蕭皇後的麵色緩和了許多,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虛情假意。
“如此便好,那母後......可是要謝謝馳兒了。”
話落,蕭皇後便衝著長生公公擺了擺手,表示不再繼續追究。
我抬頭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對麵的蕭王妃。
她眸眼半垂,芙蓉麵上看不出半點得意或竊喜之色。
就好像我被蕭皇後要走這事兒,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裝得倒挺像。
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場,我真忍不住要替蕭王妃搖頭歎氣。
看似極有心機,可終究是個沉不住氣。
剛嫁入睿王府沒幾天,也不等摸清魏馳的脾性,就拈酸吃醋,急著背後搞小動作?
若我真是魏馳的那個夭夭,藺家的小姐藺芙,蕭王妃能得寵才怪呢?
眾人貌合神離地又聊了片刻,蕭皇後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時辰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去了。”
蕭皇後轉而冷眼看向我,沉聲緩緩:“跟本宮走吧,有什麽貼身物件過後讓鄭嬤嬤收拾妥當,一起送到宮內便是。”
沒有拒絕的餘地,我隻能乖順地跟在宮女和嬤嬤身後,來到睿王府的大門。
臨上鳳輦前,蕭皇後拿出一副慈愛的姿態,形式上地替魏馳整理了下衣袍。
“馳兒盡管放心,母後定不會虧待這婢子的。待你和芸箏給母後生個小皇孫抱抱,母後就把這婢女還給你。”
話落,蕭皇後先行上了鳳輦。
宮內太監一聲高唱:“起駕,回宮~”
我跟著宮內的儀仗行進,在經過魏馳身前時,魏馳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轉身看向他,對上那雙烏沉沉的視線,心頭莫名地梗了一下。
很難形容魏馳此時的眼神。
那雙眸眼看似漆黑岑寂,卻暗流湧動,似有千言萬語要對我說。
可不管他想說什麽,我隻能莞爾一笑,微微欠身道一句:“殿下保重。”
溫側妃和苧側妃也湊上前來,拉著我的手,一臉的不舍。
“柒娘,以後沒有人給我們講故事,沒人陪我們打葉子牌了,想想就好無聊。”
“宮裏不比王府,做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蕭王妃也過來湊熱鬧。
“倒是稀奇得很,還沒見過哪家府上的主子對一個女婢這麽上心的。”
“不過殿下和二位側妃盡管放心,皇後娘娘既是喜歡柒娘,必不會虧待了她的,有皇後娘娘在後麵撐腰,宮裏的人誰又敢欺負她呢。”
站在蕭王妃身側的鄭嬤嬤冷聲提醒我。
“還不走,難不成要讓皇後娘娘停下來等你一個奴婢不成?”
我喏喏應承,轉身要走,可魏馳卻麵色不甘心地拽著我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瞧著我。
他表情陰鬱、克製,眸底濕紅,用力的大手捏得我手腕直疼。
就好像小孩子被人搶了最愛吃的蜜糖一樣,可憐兮兮的。
男人真是奇怪。
明明是他在權衡利弊之後,將我讓給了蕭皇後,現在卻在這裏惺惺作態扮可憐。
眼看著細作任務要失敗,進宮後是死是活還不可知,我現在可沒心情哄魏馳。
皇後的儀仗漸行漸遠,我扯了扯手腕,柔聲提醒魏馳。
“殿下,奴婢得走了。”
可他卻仍抓著我不放。
長生公公見狀,上前勸慰。
“殿下,再放不放柒姑娘走,可是要連累她受責罰的。”
魏馳又看著我默了須臾,最終慢慢鬆開了我的手。
我緊步跟上回宮的儀仗,可走了沒幾步,於世聞訊從王府裏追了出來。
於世將我扯出儀仗隊伍,“柒娘......”
不等他把話說完,我趁機湊到他耳邊,低聲同他交代了一句。
“抽空去找晏王,問問他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於世點頭應承。
可他目光焦灼,仍壓著聲音擔憂道:“皇宮那種地方,進去再想出來可就難了。那裏麵平時死個太監、宮女,都沒人知道,更何況蕭皇後她......”
“無妨,宮裏不還有雙兒姐姐嘛!晏王也未必會讓我變成廢棋,應該會想辦法把我弄出宮的。”
盡管我心裏也有些沒底,但還是安慰著於世。
“更何況,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你乖乖聽話,老老實實在睿王府等我,別瞎折騰。”
匆匆交代了幾句,我便跟上皇後的儀仗,一路來到宮門前。
蕭皇後來之前便早有準備,蓋有鳳印的牒文一出手,我這個沒有宮籍的婢女,便毫無阻礙地踏進了宮門。
鳳鸞宮。
從一踏進宮殿的門檻,我便受命伏跪在地。
到現在,已跪了一炷香的時間。
時節已入春末夏初,宮內的地龍已然停火,殿內的地麵跪得時間久了,便會感到一股涼氣往骨頭縫裏鑽。
可旁邊有嬤嬤和宮女盯著,我不敢偷半刻的懶。
美人榻上,蕭皇後正側臥淺寐。
鳳鸞宮內又安靜半晌,蕭皇後終於開了口。
“聽睿王府的鄭嬤嬤說,前些日子,你已得馳兒的寵幸。”
“回皇後娘娘,奴婢身份卑賤,能為六殿下紓解,是柒娘的榮幸。”
蕭皇後緩緩坐起身來,伸手接過宮女及時呈遞的暖茶。
“本宮是個明事理的,向來賞罰分明,知人善用。你若是對本宮忠心不二,在這鳳鸞宮裏也定不會虧待了你。”
潤了口茶後,蕭皇後開門見山道:“你在馳兒身旁侍奉了這麽久,想來對他所知甚多。”
這時,一名宮女端著一小盒珠寶首飾放到了我的眼前。
隻聽蕭皇後又道:“可有什麽特別之處能說予本宮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