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氣急敗壞,這句話沒能壓製住音量。
宋惜月好似被嚇了一跳,後退了半步,視線迷茫又緊張地越過了顧潯淵的肩膀,倉皇迅速地掃了一眼中年婦人幾人後又收了回來。
“大……大人,您說什麽呢……”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嬸子還在這裏,你說這樣的話,讓嬸子怎麽想?”
說著,不等顧潯淵反應,她立刻繞過了他,一個箭步走到中年婦人麵前,滿臉無措但又強作鎮定地道:“嬸子,大人他情急胡亂說的,你不要信。”
“我……”她頓了頓,滿臉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顧潯淵,才道:“我這就寫信給我父兄,請他們派宋家軍來為顧家莊的死難者伸張正義!”
聽了這話,中年婦人張了張嘴。
還沒等她把話說出口,顧潯淵就一把將宋惜月用力拽到了一旁。
“榮姨,顧家莊的事我會想辦法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但如今……”
“顧大人不必多說,”被稱作“榮姨”的中年婦人打斷了他的話,看了一眼邊上手足無措的宋惜月後,緩聲道:“既然宋夫人否認此事與她有關,那我也沒什麽好顧慮了。”
說完,她衝顧潯淵點了點頭當做道別,轉身帶著那幾個年輕人就往外走去。
“榮姨,榮姨!”顧潯淵一下就急了,喊了幾聲後趕忙追著出去:“榮姨,你聽我說,我好歹也是四品官,這件事我可以做主的……”
宋惜月站在原地,看著顧潯淵追出去後,抬起帕子按了按眼睛,擦拭了一下不存在的淚水。
顧老夫人忽然上前一步,用力一拽宋惜月的胳膊,揚手就是一巴掌揮了下來。
電光石火之間,宋惜月往後輕輕退了半步,這一巴掌擦著她的臉掠過,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剛剛抬起來的掌心,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緊接著,宋惜月整個人好似被大力抽中一般,踉蹌著後退好幾步後跌入了青玉的懷中。
下一刻,青玉抱著宋惜月哭出了聲:“老夫人,您這是做什麽啊?”
“我們家夫人也不知道大人喊她過來是為蘭夫人頂罪的,她滿心滿眼都在為大人考慮,她什麽都沒做錯,您打她做什麽?”
一切發生得太快,顧老夫人年事已高,這會兒甚至分辨不出來自己剛剛到底打中的是宋惜月的臉還是宋惜月的手。
被青玉這麽一指責,顧老夫人頓時怒從中起,指著青玉破口大罵:“賤蹄子,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對我大呼小叫?”
“來人啊!將這欺主的惡奴給我拖下去!把她給我打死丟出去!”
整個顧府上下的人都聽宋惜月的,此時此刻自然沒有人理會顧老夫人的狂妄。
反而是門外,榮姨等人跟在顧潯淵的身後,將這一幕清晰地收入眼中。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榮姨怎麽還會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大人,”她麵色極冷,道:“顧家莊慘案,我等雖然十分痛心,但也不是非要把這罪名安在誰的頭上。”
“至於宋夫人,我如今倒是相信她的無辜了。”
說完,榮姨看了一眼宋惜月。
原以為她應該是被丫鬟護在身後滿臉怯懦地哭著,卻沒想到,榮姨看到宋惜月筆直地站在那裏。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顧潯淵為什麽要宋惜月來頂罪了。
如此家世的貴女被拖入了泥潭中,卻還保持著一身的清貴之姿,這讓身處泥淖之中的顧潯淵生出了難以言喻的嫉恨。
他拿不到宋惜月的把柄,就永遠不可能在她這裏得到半點的優越感,就永遠無法將她踩在腳底。
意識到這一點,榮姨轉頭深深地看向滿臉慌張卻強作鎮定的顧潯淵,道:“我會去京兆府報案,相信官府和各位大人會給我們顧家莊一個交代的!”
說完,榮姨抬腳,再次離開。
這一次,顧潯淵沒有再追上前去。
目送著榮姨幾人離開後,顧潯淵轉身惡狠狠地看向宋惜月。
見到她一臉委屈地站在青玉的背後,對麵是滿臉憤怒的顧老夫人之時,滿心的憤怒再也抑製不住。
他指著顧老夫人道:“祖母,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府庫空虛,顧玉榮那幾個人就是活財神,你當著他們的麵對宋惜月動手,不是明擺著讓他們看笑話嗎?”
沒想到挨罵的是自己,顧老夫人愣怔了好一會兒,才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
顧潯淵氣急敗壞地在原地轉圈:“現在好了,原先就算宋惜月死活不肯承認自己與顧家莊滅門有關,她心裏也對宋惜月有所懷疑。”
“結果你這一巴掌打下去,誰還能相信與阿月有關?若我不能找到凶手,顧玉榮還會供養我們嗎?”
這話說完,一旁的宋惜月難以置信地開口:“大人是什麽意思?”
“你是要獻祭我,換來他們幾人的一些銀錢財物嗎?”
顧潯淵看了她一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都說了隻是暫時穩住他們的緩兵之計,又沒真的讓你頂罪,你急什麽?”
他說著,眼珠子一轉,又湊到宋惜月跟前來:“你害得我與顧玉榮等人關係破裂,阿月,你該怎麽補償?”
宋惜月看著他:“你要什麽補償?”
她知道顧潯淵的眼裏她是個徹頭徹尾懦弱無能的蠢東西,但卻也從未想過,他如今連敷衍都不找一些好借口和好理由來嚐試說服。
這反而是讓她有些好奇,顧潯淵的心裏,她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不需要太多,”顧潯淵說著,下意識搓了搓手,道:“十萬兩銀子,再加東街的兩間酒樓就夠。”
宋惜月聞言,挑了挑眉梢,不作應答。
顧潯淵見狀,想了想後改口道:“算了,有點多,阿月,我就要十萬兩就行了。”
說著,他故意露出一副誠懇的模樣,道:“顧家莊被屠滅,顧玉榮他們幾個總得好好拉攏,我們如今找不到凶手,便隻能補償一些銀錢了。”
聽了這話,宋惜月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大人這話,我不理解。”
“哪裏不理解?”顧潯淵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宋惜月:“凶手不就是蘭夫人嗎?”
她說著,微微皺起眉頭:“為何你們不找蘭夫人償命,非要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幕後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