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副胡攪蠻纏到底的模樣,宋惜月依舊麵色不改。

“倒也不是不能讓你留下來。”

她道:“隻是你的孩子,總該入土為安。”

聽了這話,原本一臉撒潑模樣的白嬌嬌頓時沉了臉,緊了緊自己的胳膊,不說話了。

“你要去哪裏,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畢竟你也是個可憐人。”

宋惜月說著,轉身往外走去:“我會讓人將給你準備的盤纏和包袱放在門口,你走的時候直接拿上就能出府。”

“闔府上下,不會有人攔你。”

話音落,白嬌嬌翻身而起,卻正好看到宋惜月走出暖閣的最後一幕。

她坐在地上,整個人迷茫又無助。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在她看來,做人就得睚眥必報,就得恩怨分明。

她來棲霞居的時候都想好了。

隻要今天能死在宋惜月的手裏,她恨錯人的事也算可以兩清,那麽她這輩子也不算太可笑。

可……宋惜月為什麽不殺她?

宋惜月為什麽對她沒有半分殺心和怨恨,還給她準備盤纏和出城令?

“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白嬌嬌看著打開又合上的房門,訥訥自語,一點兒也想不明白。

而此時,宋惜月從暖閣裏走出來後,臉上的雲淡風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叫來了碧玉,道:“你去一趟鎮北王府,約他明日辰時在四海樓相見。”

聞言,碧玉有些不解:“小姐,是白嬌嬌說什麽了嗎?”

“不必問那麽多,現在就去。”宋惜月臉色難看至極。

碧玉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跟過來的桑鹿。

桑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惜月,隨後拉著碧玉往外走:“我給你消個毒,然後你穿個防護服,話帶到以後直接回來就是了。”

聽了這話,宋惜月才猛地想起,自己如今不能外出。

“等等。”她聲音有些嘶啞,歎了口氣後,閉上眼:“算了,別去了。”

見她如此,幾人都很是擔憂。

“宋姐姐,白嬌嬌到底說了什麽?”

桑鹿蹲在宋惜月麵前,滿臉關切:“你要見王爺,是不是白嬌嬌說的事情與王爺有關?”

宋惜月閉著眼,試圖控製自己已經逐漸走向失控的情緒。

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湧出來。

她使勁搖頭,一言不發。

桑鹿卻被她的樣子嚇到了。

“好好,不說了,我不問了,你別難過。”

她的手輕輕拍在宋惜月的膝頭,溫聲安撫著。

宋惜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強行壓下情緒後,她遣退了所有人,隻留下桑鹿。

“你有沒有辦法能暫時壓製我身上的傳染性,我……”

她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有些事,必須要見賀蘭雋一次。”

她要知道白嬌嬌的話是不是真的,賀蘭雋是不是在靠近她的時候就會陷入虛弱之中。

若白嬌嬌所言非虛,她便會帶上白嬌嬌,遠遠離開盛京,離開賀蘭雋身邊。

不僅如此,她還想知道,賀蘭雋究竟知不知道這些事,若是知道,為何他卻從不說?

聽了她的話,桑鹿抿唇不語。

“又或者,你有沒有辦法能讓他來見我,並且能不被我傳染上疫病?”

桑鹿歎了口氣,道:“宋姐姐,這兩件事都挺難的,我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不管怎樣都必須要冒很大的風險。”

宋惜月聞言,看著她:“你告訴我,隻要對他的傷害能控製在最小,無論什麽風險我都願意承擔!”

桑鹿皺著眉頭看著她:“到底出什麽事了?你總得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啊!”

暖閣裏,宋惜月與白嬌嬌見麵的時候,是遣退了所有人的,所以沒有人知道她們在裏麵說了什麽。

而如今,宋惜月從暖閣出來後就變成了這樣,白嬌嬌如今還在暖閣裏沒有出來,桑鹿是真的十分擔心。

宋惜月搖頭:“小鹿,過幾日你便離開顧府吧,我不能連你也害了。”

按照白嬌嬌的說法,她體內的毒疫已經爆發,隻會越來越強。

現在桑鹿還有辦法控製,是因為前幾天收集了不少顧潯淵的血。

可現在顧潯淵已經死了,想從白嬌嬌那邊套出解蠱的方法還需要時間。

她不能把桑鹿留在身邊,畢竟,桑鹿是當今聖上的心上人。

桑鹿不能出事。

“我真是服了!”

桑鹿聽了她的話快被氣死了:“宋姐姐,你到底還拿不拿我當朋友啊!”

“能不能把話攤開來說?你長了嘴又不是隻用來吃飯的!”

“都是好姐妹,就不能有話直說嗎!”

不知是不是太生氣了,桑鹿往宋惜月膝蓋頭拍了一巴掌。

宋惜月原本醞釀好的情緒,就這麽被這一巴掌拍散了。

她無奈地看著氣鼓鼓的桑鹿,歎了口氣道:“白嬌嬌說了,我體內的毒疫已經爆發,隻會越來越凶猛,所有靠近我的人都會被傳染。”

“你是阿騁表哥的心上人,我得為你的安全負責。”

聽了這話,桑鹿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破罐子破摔道:“我不想走,大不了叫賀蘭騁換個心上人!”

見她如此,宋惜月忽然反應了過來。

她彎下身,修長的手指捏住了桑鹿的臉頰肉,道:“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桑鹿被捏著臉,仰著頭看著宋惜月,忽然就感覺到了委屈。

“不想了。”

“為什麽?”

“他是皇帝,以後要有很多兒子女兒,那注定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我不能接受跟別人分享愛人。”

桑鹿說著,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出來:“就算他能為了我頂住壓力不往後宮帶人,那我也最多隻願意生一胎,但要是後宮隻有我一個人,生幾個我還說得算數嗎!”

“現在我及時抽身還來得及,再晚我怕我也舍不得了。”

越說,桑鹿越是難過。

看著哭泣的人兒,宋惜月深深歎了口氣,道:“你也長了嘴,你沒有同他說過你的顧慮嗎?”

桑鹿搖頭。

晶瑩的淚水甩了出去,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宋姐姐,有些事說了隻會讓兩個人都苦惱,還不如不要說,至少這樣,我離開他以後還能自戀地說一句,老娘連皇帝都看不上。”

聽了這話,宋惜月搖頭:“就同你方才說的一樣,人長了一張嘴不是隻用來吃飯的,還應該用來把話說清楚。”

“那你呢?”

桑鹿用手背抹掉眼淚,看著宋惜月:“你想見鎮北王,是想將毒疫的事告訴他嗎?”

聞言,宋惜月陷入了沉默。

人總是在說起別人的事時最是雲淡風輕,一旦輪到自己,便是躊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