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上官茜出現

大年初一,眾人去天安居給老太君請了安,老太君一一發了紅包,諸葛流雲、冷幽茹和甄氏又給晚輩們發了紅包,爾後諸葛流雲帶上安郡王踏上去往喀什慶的馬車。

第二天,諸葛鈺也率領三軍將士,啟程遠赴東部。

這是諸葛鈺第二次參與大規模戰役,卻是頭一回從京城出發。

據說大雪紛紛揚揚,飄飄忽忽,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仍擋不住閨閣女子的一顆芳心,沿途的酒樓、茶樓軒窗大開,哭著目送諸葛鈺的隊伍離開,諸葛鈺騎在高頭駿馬上,銀色盔甲嵌入皚皚白雪中,宛若駐守嚴冬的神祗,孤傲清冷,風華絕代。

對於這些人的注視他向來是沒什麽反應的,不會不屑一顧,畢竟喜歡誰討厭誰是她們的自由,他無權幹涉;也不會感激涕零,因為能讓他牽腸掛肚的異性也就是玲瓏和女兒了。

想到妻子和一雙兒女,諸葛鈺冰冷的眸子裏漾開一層淺淺笑意,仿若初春的日暉落進心底,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突然,一股淡淡的,似有還無的西番蓮香氣自遠方飄來,他的眼皮跟著就是一跳,好像有兩道不容忽視的目光落在了他後背。

他忙回過頭,自人群和兩邊的酒樓一一望去,那種溫暖的目光卻又憑空消失了,但西番蓮的香氣還在。

他搖搖頭,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繼續目視前方,走了幾步,那種感覺又來了。

這次,他沒急著回頭,而是凝神聚氣,將五感提到最高,但他發現者其實與五感無關,似乎是一種直覺,一種藕絲一般飄在空氣中的聯係。

就在那種感覺越來越濃烈時,他猛然轉身!

就在巷尾看到了一片迎風旖旎的紅色衣擺。

女人?

他眉梢一挑,失了興趣。

男人們一走,諸葛家的生意被提上了日程。盡管諸葛鈺一再交代水玲瓏不要勞心勞力,等他回來處理。但水玲瓏實在無法放任荀楓那個混蛋賺去諸葛家那麽多錢,這不,諸葛鈺睡過的被窩還是熱的,水玲瓏就已經來到書桌旁做企劃了。

說實話,前世和荀楓生活那麽久,她大多數時間在外行軍打仗,後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了,她便終日關在後宮麵對一群神經病女人,又是爭風吃醋,又是懲治宮廷,講的最多的話便是“什麽東西?敢跟本宮搶鳳位?拖出去砍了!”

她在後宮殺得熱血沸騰,哪兒有時間管荀楓是怎麽整頓經濟的?隻是荀楓興趣來了會與她說起,她雜七雜八地學了不少。

丟了毛筆,她拿出自製的炭筆開始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姐兒和哥兒在**打了一架她也沒發現,隻是中途小夏喊她喂了兩次奶,她喂完又筆耕不輟。鍾媽媽勸了兩聲,她也沒聽見,枝繁泡了蜂蜜柚子茶,涼了換新的,總共四五杯,她也沒看見。

她像魔怔了似的,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路中,一張龐大的商業網絡在腦海裏漸漸成形,又自筆端慢慢繪出。

雪,悄悄停了,夕陽破雲而出,橙紅的光霎那間籠罩了整座王府的上空,像青鸞張開了火紅翅膀,庇佑王府福澤深厚、子孫滿堂。

穆華也在自己房裏奮筆疾書,他沒想到諸葛家的生意在短短三月內便一落千丈,差到需要動用存款倒貼的地步。如果僅僅是幾間鋪子,他或許能用他先前的法子進行改良。可諸葛家名下足足有七十八家店鋪,酒樓、綢緞莊、糧莊、古玩店、藥房、琴行……

當初也不知置辦鋪子的人怎麽想的,弄這麽多不同類別的產業有意思嗎?好管理嗎?完全不專業啊!

沒有職業化的管理模式,經濟效益和服務品質就都上不去。

李靖就很有規劃,休閑會所,韓式美容院,歐式遊樂園,專門打理這三項,老子去休閑,老娘去美容,孩子扔遊樂園,一家出行,個個享受!而且那些地方的待客態度非常優秀,連他這種極度挑剔的人進去都能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難怪生意那麽興旺了。

穆華一邊想著,一邊埋頭奮筆疾書。

門外的丫鬟稟報了幾次開飯,他都無動於衷,不,他壓根兒沒聽見!

丫鬟們不敢打攪他,又將飯菜端去膳房熱著,等他什麽時候忙完什麽時候再傳膳。

月上枝頭,樹影斑駁,他才終於寫完最後一筆,放下炭筆,他雙手展開白紙,看著親筆繪出的圖案,眼前赫然出現了井井有條的店鋪、川流不息的人群……

水玲瓏丟了筆頭,渾身無力地癱坐在了寬椅上,目光一掃,這才發現白兮兮的窗紙已經沒了透明的色澤,屋內燭火輕晃,姐兒和哥兒各自坐在床頭,目光炯炯地盯著她,仿佛在問,你做什麽呢?都不理我們?討厭!

水玲瓏揉了揉酸脹的眼,行至床邊,將倆寶貝攬入懷中,左右親了親,欣慰一笑:“對不起,娘親下次不會冷落你們了。”

倆寶貝大了,都能用爪子扒衣服了,水玲瓏話音未落,他們便開始了一場奶源爭奪戰。

姐兒力氣小,搶不過哥兒,哥兒一推,她就歪到了一邊。

硬的不行,咱們智取!

姐兒的小臉一皺,“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哥兒剛剛含住,就被水玲瓏拔了奶源,爾後他身子一輕,被水玲瓏塞到了小夏懷裏。

姐兒咯咯一笑,朝水玲瓏張開了小胳膊。

水玲瓏抱起她後,點了點她小腦袋,嗔道:“小鬼靈精,就知道欺負哥哥!”

姐兒還是笑,笑得眉眼彎彎,酷似諸葛鈺的臉已初現了絕美的容色,白皙得幾乎透明的肌膚,溫泉般碎了繁星的眸子,小鼻子小嘴兒,無一不精致完美。

水玲瓏就不忍再責備她了。

姐兒愉快地吃奶,時不時瞟一眼憤憤不平的哥哥,爾後衝哥哥甜甜一笑,氣得哥哥吹胡子瞪眼!

哥兒“啊呀啊呀”地叫,手舞足蹈。

小夏坐下,也解了衣襟,將奶源送至他唇邊,他立馬張口含住,不叫了!

屋子還是這間屋子,卻少了一個夜夜抱著自己的人,水玲瓏很不習慣,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把哥兒抱到身邊,看著縮小版的諸葛鈺,心頭一揪,才驚覺相思成災。

天微亮,姐兒醒來,小腳踹了踹哥兒,哥兒被吵醒,鬧起了起床氣,爾後水玲瓏被驚醒。

緊接著,枝繁和小夏進來,分別伺候她和一雙小寶貝穿衣。

“世子妃,新年好。”小夏喜氣洋洋地行了一禮,蒙世子妃恩賞,她得了一筆豐厚錢財,買了最好的傷藥,現在丈夫已能下地行走了。

“大小姐,新年好。”枝繁也行了一禮,笑容燦燦,從三年前遇到世子妃,一路風風雨雨,有猜忌,有矛盾,有溫情,她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鬟,自以為聰明地耍著心機,卻被大小姐一次次旁敲側擊,如今再不敢有那些彎彎道道了。而大小姐也從最初的步步為營到眼下的閑適舒坦,吃了苦,流了汗,好在結局圓滿。

水玲瓏笑著道:“新年好。”搖了搖哥兒和姐兒的小胳膊,“新年好!”

“哦哦哦!”姐兒應了一聲。

哥兒“噗”,吐了水玲瓏一臉奶泡泡。

鍾媽媽和葉茂剛端了熱水進來,就看到水玲瓏被哥兒噴得滿臉口水,不禁齊齊笑彎了腰。

水玲瓏抱著哥兒,含笑的目光掃過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真的什麽都沒變,卻又真的好像少了點兒什麽。

用過早膳,水玲瓏叫來小秋雁陪姐兒和哥兒玩,自己則帶著圖紙去往了清幽院。

清幽院內,冷幽茹和皓哥兒圍著小圓桌用膳,皓哥兒過了年虛五歲,冷幽茹稍稍調度了一下他的飲食,雜糧和肉類都多增了一種。

今天的早膳是香菇雞肉粥、玉米雞蛋餅、蝦仁豆腐、清炒菜苔、蒸番薯、鹵水驢肉、奶油饅頭、蔥花卷,並一小杯水玲瓏建議的羊乳。

皓哥兒很認真地吃著冷幽茹夾給他的早點,末了,又幹掉羊乳,唇邊有了一圈白色沫沫。

冷幽茹輕笑,似有還無,拿出帕子擦了他嘴唇:“今兒不用上學,岑兒帶你去曾祖母院子玩一會兒。”

皓哥兒眸光一暗,明顯不樂意了。

冷幽茹擰緊他胸前的扣子,雲淡風輕道:“又不是不接你不回來,你曾祖母年紀大了,需要人陪,你不是愛吃糖嗎?我不在,正好沒人管你。”

皓哥兒的眉頭一皺,越發不高興!

冷幽茹又拿過小鬥篷給他穿上,並喚來岑兒:“送表公子去天安居。”

皓哥兒巴巴兒地望著冷幽茹,冷幽茹卻拿起賬本開始算賬了。

岑兒領了皓哥兒出去,不多時,水玲瓏和穆華一前一後來了。

“母妃,新年好!”二人給冷幽茹行了一禮,水玲瓏笑容淺淺,穆華笑意較濃,在門口他恰好碰到兒子,兒子十分優雅地對他行了禮,想起第一次看起來像個野孩子的模樣,現在的皓哥兒在氣度方麵與皇子也不相上下了,這些,都是冷幽茹的功勞。

冷幽茹應景地揚起一抹淺笑,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新年好啊,都坐吧。”

“多謝母妃。”二人分別在檀香木雕花椅子上坐了下來,中間是一個與扶手平齊的四方小桌,丫鬟奉了熱茶。

冷幽茹就開門見山道:“再過兩天,京城所有的鋪子都要開始營業了,你們有沒有什麽好的建議?”眼神,投向了二人手裏的卷軸。

水玲瓏和穆華也注意到了對方的東西,同時有些詫異,卻也沒多想,做計劃書嘛,誰都會。

穆華謙和有禮地道:“我想先聽聽大嫂的高見。”

水玲瓏微笑頷首,看向冷幽茹說道:“我的想法是做步行街。”

穆華濃眉一挑,愕然得睜大了眸子。

水玲瓏又道:“李靖的管理模式和產業類別很新穎奇特,我們一時半會兒也培養不出那麽多專業人才,既然服務和新意上比不過他,我們就轉戰‘便捷’這一優勢。”

“步行街?這個我倒是沒有聽過。難道是隻能走路,不許車入?”冷幽茹帶著疑惑問向了水玲瓏。

水玲瓏點頭,這一招是跟荀楓學的,他說他遊曆西洋時,就看到許許多多的步行街,在那兒,你能吃好、玩好、喝好、買好,生活所需、娛樂設施應有盡有,不再為買釵得去東街、買裙子得跑西街而舟車勞頓:“買哪條街的鋪子我想好了,就南二路。南二路共有五十八間鋪子,咱們諸葛家的便占了三十四間,隻用再買餘下的二十四間,這條街就都是我們的了。”

穆華的濃眉又是一條,眼珠子差點兒瞪掉!

“那,李靖會不會也買一條街的鋪子和我們對著幹?”冷幽茹沒注意到穆華的異樣,隻追問水玲瓏。

水玲瓏淺淺一笑,自信滿滿地道:“論地段,京城再沒哪個地方比得過南二路了,而且……”頓了頓,水玲瓏又笑道,“即使他真的也弄一條步行街我們也不怕,隻要他一天是李靖,就一天拚不過我們的人脈。”

開什麽玩笑?皇後是冰冰誒,三公主是她兒媳誒,真要拚某方麵的力度,李靖是坐寶馬也追不上的。

將圖紙攤開放在冷幽茹旁邊的桌上,“母妃你看,從南二路東頭到西頭,分別是小吃店、酒樓、綢緞莊、繡樓……”

看著錯落有致的建築圖,聽著水玲瓏有條不紊的講解,冷幽茹的眼底露出一抹亮色,想了想之後又問向穆華:“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穆華驚訝地合不上嘴兒,他也攤開圖紙,裏邊的規劃和水玲瓏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分不清誰的更好。

冷幽茹怔忡了一瞬才道:“好巧,你們竟然想到一塊兒去了。”

穆華讚許地看向了水玲瓏,沒想到一名深閨婦人能有如此巧妙的心思,連建築圖都畫得如此規範,這得耗費多少時辰沒人比他更清楚。

這一刻,水玲瓏在他眼裏無限高大了起來,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話不假,從前沒細看還是怎麽,穆華不覺得水玲瓏這副皮相多有魅力,而今再一打量,才發現她膚若凝脂、眸若秋波、鼻若懸膽、唇若含朱丹……

好像……真的很美。

穆華的心跳忽而有些加速,他忙撇過臉,平複了心底的異樣,回歸正題:“嗯,怎麽說呢?也不算很相似,我不讚成買鋪子的。”

水玲瓏挑了挑眉:“不買鋪子那你畫這些建築圖做什麽?”

“買街!”

“……”

穆華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們買下街道,按照統一的風格裝修好街道的店鋪的外觀,然後再對外招租。我們賺的是租金,店鋪賺錢或賠錢都是商家的事,我們不承擔任何風險。當然,為了確保客源的充足性,我們必須要采取一係列的宣傳手段,大嫂有句話我非常讚同,‘隻要他一天是李靖,就一天拚不過我們的人脈’,街道的名字我擬好了,就叫‘京城第一街’。”

三天後,京城第一街方案正式啟動。

六個施工隊連夜施工,於一月底完成了所有裝修建設。

水玲瓏邀請了三公主做京城第一街的形象代言人,並請冰冰親自書寫了“京城第一街”的牌匾,高高地懸掛於大氣恢弘的門上。

女子不宜拋頭露麵,第一街的管理重擔全部落在了穆華肩上,他披星戴月,忙前忙後,愣是將第一街的生意一點一點做了起來。

到三月底,李靖的產業已經有了下滑的趨勢,第一街的生意卻蒸蒸日上。諸葛家再次賺了滿缽,一洗年前的晦暗,所有人的心裏都舒暢明朗。

而為了方便穆華辦公,冷幽茹特地在花廳附近為他單獨建造了一間外書房,第一街的賬目、企劃方案……全部由他親自過目和保管。

枝繁聞言就撇了撇嘴:“大小姐,不是奴婢胡思亂想啊,王妃這麽器重姑爺,萬一姑爺卷款潛逃了怎麽辦?那諸葛家可就全部癱瘓了!”

水玲瓏慢悠悠地喝著手裏的茶:“沒看王妃到哪兒都跟著一條小尾巴嗎?王妃是掐準了穆華的命脈,才放心把一切都交給穆華。穆華真想捐款潛逃,除非他不要他兒子了。”

像水航歌這樣薄情寡性的父親,天底下沒幾個,而即便薄情寡性如水航歌,待水敏玉和水敏輝也是不錯的。

三月三十號,季度結算,穆華一人根本忙不過來,一本接一本的賬冊源源不斷地送入外書房,穆華從清晨算到黃昏,連飯都沒有吃一口。

就在他準備先填飽肚子時,藥店又出了點兒問題,穆華顧不得吃飯,匆忙上了府裏的馬車。

冷幽茹和水玲瓏得知消息後不約而同地去往外書房幫忙,她們雖不宜長期在外奔波,清點賬目還是不在話下的。

當二人抵達外書房時,就發現喬慧也來了。

喬慧溫和地笑了笑:“我看二姐夫這陣子好像挺忙,你們也忙,我就過來看看能否略盡一點綿薄之力。”

冷幽茹點了點頭:“進來吧!”

喬慧拉著水玲瓏的手,和她一道步入了書房。

同來的還有皓哥兒,他不吵不鬧,乖乖兒地坐在冷幽茹旁邊玩魔方和四巧板,這大半年他雖變化挺大,但仍舊不肯開口說話,對水玲瓏一開始的害怕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去,他待水玲瓏與待喬慧也沒什麽不同了。

水玲瓏就猜是上官燕給他看過自己的畫像,或許講了一些不大好的言辭,他記在心裏便有了陰影。水玲瓏見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於是趁著眾人不注意小聲地問他:“皓哥兒,我問你哦,你入府之前是不是見過我?嗯,或者我的畫像?”

皓哥兒抬起小腦袋,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遍,爾後搖頭,表示沒有。

其實他是不記得了,已經過去一年,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便是問他上官燕長什麽樣,他或許也答不出來了。

水玲瓏不再糾結這個話題,隨手翻開一本賬冊,打起了算盤。

冷幽茹和喬慧也加入了她的行列,很快,屋子裏便響起了算盤珠子碰來碰去的聲音。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轉瞬便月上枝頭。

皓哥兒打了個嗬欠,有些累乏,看了聚精會神的冷幽茹一眼,沒說話,徑自走到院子裏**秋千去了。

冷幽茹難得的,竟在百忙之中分了心:“跟上,看好表公子。”

岑兒應下,追著皓哥兒跑了出去。

水玲瓏悶頭做事沒注意到這一插曲,喬慧卻停下手裏的算盤看了看冷幽茹,又看了看門口晃動的簾子,總覺得……王妃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了。

算完所有賬目,三人同時籲了口氣,賺,賺得真多!

三個女人相視而笑,有種攜手打了勝仗的感覺。

喬慧忍不住誇讚道:“二姐夫真厲害,鋪子裏的生意下滑成那樣,他也有法子扭轉乾坤。我娘和大公主也去過天下第一街呢,簡直是讚不絕口!”

這番話沒有半點兒水分,如今京城誰人不知天下第一街,誰人不知穆華?李靖在年前掙來的風頭已經不剩什麽了,而今街頭巷尾備受津津樂道的可全都是這位新一屆的商業天才。

水玲瓏也露出讚賞的眼神:“是啊,做事是沒得挑了,肯拚肯衝,李靖不要命,他更不要。”

這是她前世今生頭一回見到能與荀楓在經濟領域和拚搏精神上一較高下的能人,不得不說,穆華驚豔到她了。

冷幽茹的眼底也溢出絲絲笑意,將賬冊一絲不亂地擺好,連卷著的邊角也一頁一頁弄好:“小鈺那邊怎麽樣了?”

水玲瓏如實作答:“將胡敵逼出大周境內了,是否要乘勝追擊得看皇上的意思。”

冷幽茹就滿意地笑了笑:“都是好樣的。”

水玲瓏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冷幽茹專程誇了諸葛鈺一把?該不會……冷幽茹怕她移情別戀看上天才穆華吧?

別開玩笑了,那麽古板的人怎麽可能是她的菜?再者,她又凶又刻薄,也就諸葛鈺當她是塊寶,換做別的男人指不定怎麽嫌棄她呢。

偏這時,皓哥兒玩得滿頭大汗地衝了進來,正好聽到冷幽茹的最後一句,他站在冷幽茹身側,貪婪地望著她。

冷幽茹就輕輕地咧開唇角:“你也是好樣的。”

皓哥兒的臉一紅,跐溜一下奔出了屋子!

三個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穆華處理完藥房的事兒回府,就看見兒子在前院跳著莫名其妙地舞蹈,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從未遇到過兒子如此歡脫的一麵,他不禁看癡了去。

皓哥兒跳完小秋雁教的《洗澡歌》,猛一回頭就發現穆華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他的笑容迅速一僵,眼底閃過了極強的尷尬。

穆華上前,蹲下身與兒子的視線平齊,並溫和地說道:“兒子啊,等父親解決完諸葛家的經濟危機,就帶你回南越,好不好?”

“嗯?”皓哥兒發出了第一聲和穆華的交流。

穆華心頭一喜,將兒子抱了起來:“回南越啊,回我們以前生活的地方,王府雖好,可畢竟不是你我的家,落葉歸根,我們屬於南越。”

皓哥兒這回聽懂了,要離開王府,離開冷幽茹……

皓哥兒的眸子裏急速閃過一絲戾氣,掙紮著跳下地,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哎——穆承皓!你……”穆華想叫沒叫住,搖了搖頭,邁步朝書房走去,卻與率先出來的水玲瓏碰了個正著。

水玲瓏今日穿一件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一條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青絲挽成瑤台髻,簪一對紅石榴金釵,一支碎銀珍珠金絲步搖,並一個扇形紅寶石花鈿,繁簡適中,不過分招搖,也不顯得平庸,一分一厘都恰好好處的大氣、完美。

穆華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斂起尷尬,笑著打了聲招呼:“大嫂。”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望著皓哥兒逃一般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淡笑著問道:“皓哥兒怎麽了?”

穆華沒作隱瞞,把剛剛的事闡述了一遍:“……大概,是不願和我回南越吧。”語氣裏難掩落寞,誠如他所言,王府再好也不是他的家,終日呆在王府盡管不是寢食難安,卻也實在難以理得心安。不過是看在亡妻的份兒上,幫助諸葛家度過一次危機罷了。但事畢,他也勢必是要走的,帶上兒子一起。

皓哥兒姓穆,不姓諸葛,如果穆華不在人世,諸葛家可以將皓哥兒留在身邊,可生父健在,他是去是留得生父說了算,這事兒便是老太爺回來也沒二話。穆華能任勞任怨地挺到現在,著實不易。

水玲瓏微微一笑,清風揚起她鬢角的發,飛出一線飄逸的色澤:“好生和皓哥兒說,有些東西急不來,孩子的性情很重要,總得他同意,不然又是一次傷害。”

三歲“喪父”,傷了一回。

四歲失去上官,又傷了一回。

加上越來越大的他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娘親已亡,心裏陰影必定極重。

穆華定定地看著水玲瓏,她不該挽留他嗎?不,不是他期盼她會愛上他舍不得他,而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他替諸葛家創下了無可比擬的商業戰績,他就等於諸葛家的一顆搖錢樹,哪怕是為了諸葛家的經濟發展,她是不是也應該勸他留下?

可如果她勸了,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失望的!

為了一己私欲置他人處境於不顧的女人他瞧不起!

好在水玲瓏沒讓他瞧不起。

但或許……水玲瓏壓根兒就不歡迎他,所以一聽說他要離開便高興得歡天喜地?

看來這些天她的友好都是裝出來的,這麽會裝,城府定然不淺,也不知對人到底有幾分真心。

哼!

失望!

穆華冷眼一睃:“我還有事,告辭!”

瀟灑地踏上了台階!

水玲瓏一頭霧水,這人有毛病吧,她得罪他了嗎?怎麽變臉比翻書還快?而且……毫無緣由的!

算了,不和鳥人一般見識!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自我阿q了一番,邁步回往紫藤院。誰料,在跨過二進門時,餘伯領著一名身形纖瘦的中年婦女與她擦身而過,爾後轉過來朝她行了一禮:“世子妃。”

對婦人使了個眼色。

婦人表情木訥,好半響才低垂著眉眼道:“哦,世子妃吉祥!”

水玲瓏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心裏微微厭惡,水玲瓏擺了擺手,示意她平身,她依言照做,水玲瓏又語氣和緩地問向餘伯:“這是新來的嗎?我沒見過。”

餘伯福了福身子,恭謹地道:“回世子妃的話,這是新入府的粗使仆婦,暫定在浣洗房做事,日後若勤勉能幹,再考慮升到別的崗位。”

水玲瓏斜睨了婦人一眼,好像覺得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正就是厭惡。

婦人始終將頭垂得低低的,做害羞和怯弱狀。

水玲瓏不由地多看了婦人一眼,但沒看出什麽名堂便徑自回了紫藤院。

走出老遠,水玲瓏都渾身不對勁兒,蹙了蹙眉,前思後想又仿佛是自己多慮了。餘伯是誰?那可是王爺的頭號心腹,王爺出行本該帶上他,卻將他留下就是怕府裏有個風吹草動不好應付。

水玲瓏挑了挑眉,或許自己該信王爺一回,也信餘伯一回!

外書房,水玲瓏一走,穆華進入房內,冷幽茹喝著茶似乎在等他,喬慧收拾著桌子,把賬冊分別歸類。

“母妃,弟妹。”他溫和地打了聲招呼。

喬慧行了一禮,溫聲道:“二姐夫。”

穆華點頭,看了一眼桌上的賬冊,眸色一深:“你們……把帳算完了?”

喬慧笑盈盈地道:“二姐夫太辛苦了,母妃便召了我們幫你清算賬冊。”

意思是,這些都是王妃的功勞。

出發點是好的,但碰上穆華這個奇葩,效果就是……

穆華的心陡然一沉,這些帳既然交給了他就歸他管,她們幾個想算賬為什麽把主意打到他的書房來?府裏的帳不夠多嗎?莊子裏的帳還少嗎?吃飽了沒事幹把他的賬冊算完了,那他做什麽?

有種即將到口裏的美食突然被搶了的不甘!

居然跟他搶賬算?

哼!

這女人,真貪心!

但冷幽茹不是水玲瓏,穆華再心有不忿也不至於對長輩無禮,他將麵部表情調整得很好,標準的立體式微笑,帶著淡淡的笑聲。

喬慧卻是聽得汗毛直豎!

冷幽茹放下手裏的茶杯,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裏掏出一枚印章,放在桌上後緩緩地道:“諸葛家的印鑒,好生保管。”

擁有一個家族的印鑒就等於擁有了家族產業的絕對行使權,包括房契、地契、財政……統統都能實施決斷。

王府印鑒一共兩枚,冷幽茹擁有的是子印鑒,母印鑒在諸葛流雲手中。

大家族出身的穆華當然明白這份印鑒的含義和分量,拿到它就等於主宰了王府,這……這是不是太貴重了?

穆華不敢接:“母妃,這個……還是您自己保存吧。”

“你來來回回跑也累,放你那兒無妨,隻是別丟了。”言罷,冷幽茹站起身,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向了他,“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

難道母妃聽到他和皓哥兒的談話了嗎?

母妃是想留住他?或者留住皓哥兒?

“什麽?王妃把印鑒給你二姐夫了?”湘蘭院內,甄氏聽完喬慧的陳述,激動得差點兒從貴妃榻上摔下來,冷幽茹腦子進水了吧?居然把號令王府的印鑒給一個外人?穆華再好那也姓穆,不姓諸葛,也非上門女婿,他終有一天是要離開王府的,屆時,他是兩袖清風地走呢,還是用印鑒大幹一筆再逃?

喬慧暗惱自己說漏了嘴,不過是想問問印鑒到底有什麽作用,怎麽婆婆的反應如此之大?她定了定神,說道:“嗯,暫時放二姐夫那兒保存的。”

“暫時?嗬嗬……”甄氏冷笑,“她就不怕拿不回來?”

如今她是二房,與長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穆華要是哪天生了異心,連帶著她也得遭受波及!

所以,她對冷幽茹的這項舉措實在是太不放心、太不認同了!

喬慧柳眉微蹙,二姐夫怪是怪了點兒,有些不接地氣,但心腸是好的,婆婆能不能別總把人想得那麽壞?

甄氏嗑了一粒瓜子兒,嘲弄地笑道:“是為了皓哥兒吧?”

“耶?”喬慧杏眼圓瞪。

甄氏吐了瓜子殼兒,嘲諷的笑意不變:“沒想到啊,這個蛇蠍女人毒了大半輩子,最後居然發起善心了!那是諸葛玲的兒子,她不恨嗎?看著不覺得膈應嗎?哪怕一切都是上官燕下的毒手,但倘若沒有諸葛鈺,沒有上官茜,唯一的解藥便會是琰兒的!我要是她,一定宰了上官茜的骨血泄憤!”

喬慧微微一歎,如果沒有諸葛鈺,唯一的一顆解藥也會被上官燕毀掉,因為他們就是不想王妃和王爺好,就是想毀了冷家和諸葛家的聯盟。

甄氏一人喋喋不休,渾然沒察覺喬慧早不吱聲了:“不是,我就納悶了啊,王妃向來挺討厭諸葛鈺他們的,怎麽突然之間就對皓哥兒好了,你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嗎?”

喬慧愣了愣,道:“好像……就是從將皓哥兒帶回清幽院開始的。”

甄氏又嗑了一粒瓜子兒,若有所思道:“我當然知道是從領了皓哥兒開始的,不然,她領他幹嘛?我是想說,領他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兒?”

特別的事兒?喬慧摸了摸肚子,她有印象的,那天府門口來了一位賣送子觀音的仙姑,她和董佳琳都想買,結果沒買到,反而被王妃買去了。

喬慧將那日的事大致重複了一遍。

甄氏眯了眯眼,連瓜子兒都忘了磕:“仙姑?長什麽樣兒有人看清了嗎?”

喬慧搖頭:“沒,聽門口的侍衛說戴著鬥笠看不見容貌,隻知她穿著紅色衣裳。”

紅色衣裳?甄氏丟了手裏的瓜子兒,捧起茶杯陷入了沉思,記憶中也有個人愛穿紅衣,美得像西番蓮,王爺為了她,真的將喀什慶百裏長堤全都種上了西番蓮,花開時節,微風一吹,像有熊熊燃燒燃燒的火焰順著長提一路燒到蒼穹之巔。

那是喀什慶所有少女的美夢,便是她年輕時也曾經望著成千上萬朵西番蓮淚流滿麵,她就想著,她不奢望誰為她種一千朵一萬朵,就一朵發自內心地種下去,她也一輩子對那人死心塌地……

甄氏沒了喝茶聊天的興趣:“你回吧,我累了。”

卻說穆華拿了印鑒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冷幽茹的決斷令他驚訝,甚至難以接受,但既然接受了,他便不會再做哪怕一絲一毫的糾結。

他現在急需回房拆看從南越打探到的密函,剛剛並非藥房出事,而是他花錢雇傭的江湖蛾子從南越勘察回來了。他去約定的地點付了另一半的金子,爾後帶著信件返回。

他不止一次地夢到那種場景,這令他懷疑那根本不是一個夢,而是他曾經遺失的某段記憶。

能被他稱作妻子的除了諸葛玲再無旁人,在他的認知裏,玲兒是難產致死,可自打夢到妻子被殺後,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並不準確。

他關於過去的記憶模模糊糊。

記得玲兒的樣子,記得玲兒的習性,也記得玲兒與他的一些甜蜜溫馨,但他總覺得缺少點兒什麽,仿佛忘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會是什麽呢?

就是玲兒死亡的真相嗎?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顫抖著雙手拆開了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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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關於改章節名字,有讀者不知道青鸞,所以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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