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角馬的奔跑速度不夠快,也不聰明,但他們耐力驚人。剛撒河對岸的青草和雨水氣息就是促使他們不斷前進的動力。
雨後第三天,頭一批渡河的遷徙大軍已經聚集在了剛撒河岸邊。數萬匹角馬和斑馬渡河的聲響,不隻驚動了河中的巨獸,連大貓們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作為角馬群的首領,年輕強壯的成年公角馬第一個嚐試渡河,他在河岸邊不斷尋找著適合的入水點,直到找到一處淺灘,他才停了下來。
角馬從來不考慮對岸的情況,他們隻要求一個容易下水的地方,這就足夠了。
這頭公角馬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將隊伍帶到了一處死亡的陷阱,淺灘貌似很容易下水,對岸卻矗立著一麵絕壁,嶙峋光滑的岩石並不適合角馬的蹄子攀爬,每年都有動物從這處淺灘過河,大部分都無功而返,運氣差一些的,直接喪生在鱷魚嘴裏。
年輕的角馬首領缺乏經驗,上一任首領在旱季死去,他第一次帶領遷徙大軍渡過湍急的河流,焦急的心情和對青草的渴望,讓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從淺灘上一躍而起,跳入了剛撒河中。
隻要有第一頭角馬入水,跟隨者就會源源不斷。
奔騰的河水無法阻止他們,角馬們入水後,排成了一列,這個舉動看似愚蠢,這麽大的動靜,怎麽可能不引起鱷魚的注意?但比起獨自麵對數條鱷魚,大家一起渡河,對角馬卻更有利。
單獨過河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會死,集體過河這個幾率卻降低到了個位數,角馬們走過了數百萬年的遷徙之旅,這個習慣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草原遊牧者有其趨利避害的本能,這是保證族群生存繁衍的根本。
鱷魚們察覺了角馬們渡河路線的錯誤,他們迫不及待的紛紛下水,摩拳擦掌,等待著宴會開始。
第一頭角馬已經抵達了對岸,但他發現,麵對光滑高大的岩石,毫無辦法,一次次嚐試的結果是耗盡了力氣,被找到機會的鱷魚一口咬住了後腿,拖進了剛撒河的深水中。
緊接著,數頭角馬遭受了和他一樣的命運。餘下的角馬開始驚慌,紛紛掉頭返回對岸,他們終於發現了這是一處死亡陷阱,要想活命,就必須回去!
大部分角馬逃過了一劫,可被鱷魚咬住的角馬,就沒這麽幸運了,他們奮力掙紮著,河岸仿佛觸手可及,但他們就是過不去,隻能一點點的耗盡了力氣,喪失了生的希望。
渡河的角馬返回河岸之後,又有幾頭獅子從隱蔽處衝了出來,殺死了兩頭從鱷魚口中驚險逃生的角馬。同伴的死並不能阻擋角馬們過河的決心,角馬們重新整理了隊伍,聚集在一起,尋找下一個合適的渡河點。
斑馬比角馬的動作稍微慢了一些,但他們的運氣卻比角馬好得多。他們選擇的入水點不太好,可遊到對岸,麵前卻是一條河馬上岸吃草時踩出的小路,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吃到新鮮的青草了。
可斑馬們真的能得償所願嗎?
草叢中和岩石後早已經潛伏了等待大餐上門的掠食者。
羅喬帶著兩隻小獵豹躲在一片灌木叢後,羅森和羅瑞已經能把自己隱藏得很好。薩特的傷已經不會妨礙他正常行動了,即便是跑起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四隻獵豹將目光定在了渡過剛撒河的斑馬身上,兩隻小獵豹忍不住雙眼放光,對羅喬說道:“爸爸,好多肉,真的好多肉啊……”
是啊,好多肉。
羅喬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這種獵物成群的景象,實在太讓人懷念了。
可讓羅喬咬牙的是,在他眼中,斑馬群站在一起就像是一片流動的條紋,簡直就是一片二維圖像!他根本就找不準該朝哪個家夥下爪!
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斑馬會長一身的條紋。就算單匹斑馬再醒目,湊到一起,在大貓們眼中,完全是一片模糊!
難怪獅子追逐成群的斑馬時,總是要想方設法將他們分開,這麽一大群跑在一起,能瞅準目標才怪了!
羅喬動動耳朵,發現薩特和他的情況一樣,根本就找不準目標。做人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情況!羅喬靈機一動,變成人類形態,結果還是一樣!就算樣子變了,也不可能從獵豹的眼睛變成人類的眼睛,身體組織細胞沒變,再變也白搭。
羅喬又變回了獵豹,想了想,不死心的再變成人,眼前還是一片流動的條紋……
薩特顯然不明白羅喬變來變去的做什麽,斑馬們同樣不明白。
回過神,羅喬才發現,自己犯二的舉動,成功引起了斑馬們的注意,幾匹身強體健的斑馬,已經朝他走了過來。
斑馬的性情凶悍,後腿的力量,足可以踢碎獅子的下巴。獅子可以咬住角馬的口鼻,讓對方窒息,但他們卻不敢對斑馬這麽做,這些家夥,會狠狠的一口咬回去!
斑馬們已經開始打起了響鼻,威脅姿態十足。
獵豹很少去招惹成年斑馬,小馬駒才是他們的目標。
雖然眼前有兩隻成年獵豹,斑馬們卻毫無畏懼,他們不能容忍掠食者在身邊窺伺。當然,如果麵前的是獅子,他們或許會考慮一下再行動,但獵豹,誰都知道,獵豹是最好欺負的大貓。
羅喬傻眼了,他還是第一次麵對這麽一大群斑馬。上個雨季,他還忙著習慣獵豹的捕獵方式,根本不敢去招惹大個子,瞪羚和黑斑羚是他的極限,等到他敢對大個頭下手的時候,旱季已經到來了,角馬和斑馬都到剛撒河對岸避暑去了。
如今麵對這麽大一群噴氣踏蹄子的大個子,他該怎麽辦?
跑?太丟份了……
薩特卻沒羅喬這麽多的顧慮,在斑馬發現他們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立刻準備轉身逃跑,捕獵斑馬絕對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還曾經發生過獅子被斑馬踢死的情況,他可不想和這些膘肥體壯的家夥正麵對抗!
“兄弟,跑吧!”
薩特朝著羅喬叫了一聲,然後回頭尋找安全的逃跑路線。
斑馬們注意到了薩特的行為,離幾隻獵豹更近了。
羅喬轉頭看看薩特,瞬間有了主意。
“兄弟!”
“什麽?”
“你先跑,我掩護!”
薩特被感動了,“那你怎麽辦?”
“沒事,我也找好了逃跑路線,絕對沒問題,你身上有傷,先跑吧!”
於是,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的薩特,傻乎乎的跑了。斑馬們的注意力立刻被薩特吸引過去了。羅喬趁機帶著兩隻小獵豹壓低身體,借著草叢的掩護一溜小跑,羅森和羅瑞跟在羅喬身後,羅瑞咬了一下羅森的尾巴,說道:“爸爸應該對他說‘你先跑,你掩護’才對吧?”
父子三個有驚無險的繞到了斑馬的側麵,仍有斑馬在陸續過河,角馬也開始了渡河,幾支隊伍並列在湍急的河水中,之間是鱷魚在不斷遊弋,尋找著合適的獵物和下手機會。
場麵有些混亂,許多還未成年的角馬和斑馬和媽媽失散了,他們有的在河中來來回回,有的迷茫的站在岸邊。他們的媽媽或許也在找他們,或許永遠回不來了。
羅喬知道,下手的機會來了。
斑馬和角馬不會收養其他同類的孩子,他們要在雨季生下下一胎幼崽,不可能有多餘的精力照顧別人的孩子!
羅喬找到了一隻離渡河隊伍越來越遠的小角馬,他的頭上已經長了角,但並不強壯,羅喬覺得,自己可以拿下他!
羅喬站起身,目光死死的盯住他的獵物,慢慢的,一步步接近那頭迷茫的角馬。小角馬對危險毫無察覺,他仍在不停的呼喚媽媽。
羅喬距離獵物越來越近了,看準時機,猛的從草叢中衝了出去,小角馬轉身就跑!
羅喬追上了小角馬,卻沒辦法絆倒他,哪怕他還年幼,也不夠強壯,體型依舊比羅喬大得多!反倒是小角馬自己沒注意,被石頭絆了一下,羅喬抓住機會,一爪子拍在了小角馬的後腿上,然後一口咬住了小角馬的脖子,獵物仍在掙紮,甚至從地上站了起來,羅喬依舊死死咬著不鬆口。兩隻前爪牢牢的抓在角馬的脖子上,哪怕被甩得飛起來,也不鬆口!
兩隻小獵豹沒有再乖乖的呆在草叢裏,他們衝了上去,咬住了獵物的一條前腿和一條後腿。雖然他們的力氣比羅喬還小,但父子三個齊心協力,最終還是將獵物按倒在了地上。
獵物還沒有斷氣,四蹄仍在掙紮,羅喬一直死咬著他的脖子,直到確定他的呼吸停止了,才鬆開口,坐在一邊大口的喘著氣,同時不忘查看四周。羅森和羅瑞第一次實際參與捕獵,這是他們和爸爸一起捕獲的獵物!這個認知,讓兩隻小獵豹十分興奮。
這場獵殺並沒有引起角馬群太多關注,事實上,他們麵臨著更大的危機,兩群獅子,已經包圍了他們,同時,一隻花豹就趴在他們前進路線的旁的一棵樹上,守株待兔。另一隻花豹,藏在茂密的高草叢裏。
大貓們忍饑挨餓了幾個月,他們要大開殺戒了。
羅喬喘勻了氣,咬著角馬的後腿,將他拖到了更密的草叢裏。他和兩隻小獵豹都知道,盤旋在天空中的禿鷲,早晚會來。每年角馬渡河時候,這群家夥,都能得到更多的免費大餐。
角馬肉的味道很不錯,兩隻小獵豹幾分鍾就將角馬的後腿皮膚撕扯開,狼吞虎咽起來,羅喬在一旁警戒,確定暫時沒有危險,才低下頭吃了幾口。
遠處的獵殺仍在進行,獅群從不同的方向衝出,幾乎每頭母獅都有斬獲,角馬和斑馬的哀鳴聲傳出了很遠,卻不能激起任何掠食者的同情心。
趴在樹枝上的是碧翠絲,她的目標是遷徙隊伍中體弱或者年紀幼小的,蒙蒂則趴在另一處的草叢中,兩隻花豹心照不宣的避開對方,他們隻想捕獵,不想起衝突,尤其是碧翠絲的兩隻幼崽和她一起過來了,對現在的碧翠絲來說,任何掠食者的靠近,都是不允許的,哪怕是小豹子們的親生父親。
花豹母親對孩子的愛護可以延續到他們成年,有的花豹媽媽在小花豹成年獨立之後,還會去找他們,帶他們去吃自己捕獲的大型獵物,直到確定小花豹能養活自己之後,才會徹底離開。
當然,這隻是個例,大部分花豹媽媽在小花豹成年之後,就不會再見他們了。
碧翠絲明顯是屬於前一種,從小花豹降生之後,她就不允許蒙蒂再接近,如果蒙蒂想要當個模範爸爸,不好意思,被揍一頓和被揍一頓,蒙蒂可以自己選擇。
和碧翠絲不同,蒙蒂可以捕獲個頭更大的獵物,甚至是成年公角馬。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麽做了,一頭成功渡過剛撒河,又躲開了獅子的公角馬,成為了他的目標。
花豹隱藏在草叢中,角馬群在他跟前幾米處走過,絲毫沒有察覺這個隱藏在暗處的掠食者。在某一時刻,蒙蒂突然從草叢中衝了出來,撲向了他的目標,強壯的後腿和粗-壯的脖子,以及厚實的胸膛,讓花豹擁有了無與倫比的爆發力,至少有一百五十公斤的公角馬,就像被鉗子掐住了喉嚨,絲毫沒有逃脫的機會。
角馬群陷入了短暫的驚慌,這給了碧翠絲機會,她從樹上一躍而下,撲倒了另一頭受傷的年輕角馬。
捕獵行動是短暫的,而角馬死亡的過程卻是緩慢的。
蒙蒂將公角馬按倒在草叢中,結束了他的生命。
一隻離群的鬣狗看到這場捕獵活動,碧翠絲已經將獵物拖上了樹,他將目標對準了蒙蒂。
蒙蒂對草原上體型第二大的掠食者露出了鋒利的獠牙,擺出了威脅的姿態,沒有同伴的幫助,落單的鬣狗隻能悻悻的離開了。
反正獵物還很多,他不想和一頭護食的強壯雄花豹打一架。
鬣狗雖然會不勞而獲,但他們也是出色的獵手,隻不過,更喜歡集體捕獵,落單的鬣狗想要捕獲一頭角馬或者斑馬,同樣是很困難的。
羅喬看到了蒙蒂捕獵的一幕,雖然距離很遠,但他依舊看得一清二楚。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次這麽清楚的看到蒙蒂捕獵的過程,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他都比不上蒙蒂。
奇怪的,看著看著,羅喬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發熱,忍不住想躺倒在地上打個滾,甚至想衝過去對著蒙蒂各種蹭。被突然升起的念頭嚇了一跳,羅喬連忙甩甩頭,肯定是錯覺!這太不對勁了!
“爸爸,你怎麽了?”
“沒什麽。”
羅喬舔了舔羅瑞臉上的血跡,低頭,吃肉!那頭沒搶到蒙蒂獵物的鬣狗,發現他們是遲早的事情,在那之前,能多吃一點是一點。
不過吃著吃著,羅喬突然良心發現,忍不住想了一下,薩特現在怎麽樣了?
恩,應該還活著吧……
第一批渡河的隊伍已經抵達了對岸,跟隨在遷徙大軍身後的掠食者,大部分都已經止步,但希達卻不打算停留在原地,她要渡河,到河對岸去尋找她孩子的爸爸!
不過渡河時間和地點還要仔細選擇,她可不想麵對鱷魚那張血腥的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