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鑰匙
傅沛齊到底還是沒忍心在傅媽媽最高興的時候潑她冷水,一切等他忙完攝影展再說吧，到時候他可以領著傅媽媽到謹城散散心,讓老太太看看他現在的生活和工作的環境。傅媽媽最疼他，他相信為了他的前程，老太太就算不不高興最後也定會答應他的決定和請求。
至於趙媛，她這次請假來青城隻是為了拜見婆婆,如今目的達成，自然是要回到謹城工作的，因此周日傍晚便乘著火車離開。
“沛齊，你說你找了個外地姑娘，將來媛媛的工作可咋辦啊。”傅媽媽憂慮的說道。
“媽，您別胡思亂想了,我們自有安排。”傅沛齊的眉頭不經意的鎖起,敷衍著說道。
“我也就是沒事兒閑著給你們提個醒。”傅媽媽笑嗬嗬的說道，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遝宣傳單，“兒子，這是媽這兩天特意給你找的裝修手冊，你看看更喜歡哪個風格？我手頭攢了一些錢，你自己再添點，足夠把房子好好收拾一番了。”
傅沛齊接過來，抿著唇澀然開口，“媽，那房子我打算……”話到一半兒卻突然頓住，麵對傅媽媽狐疑的目光，他撐著笑臉說道，“我打算過段時間媛媛有空再來青城時找她一起設計。”
“對對對，這是你們的婚房，自然得多聽聽媛媛的意見。”傅媽媽眼睛一亮，讚同道，“這邊的事兒你抓緊忙著，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謹城看親家。”
傅沛齊點點頭，“您歇著吧，我出去買些東西。”
無論傅媽媽有多麽不情願，時間仍舊飛速滑過，轉眼就到了傅沛齊的歸期，好在她早已被小兒子說動去謹城，倒也沒沒什麽離別的情緒，隻是老太太笑著去，卻是哭著回來的。
雖然大家不知道傅沛齊到底怎麽和傅媽媽說的，不過中心思想還猜得到，傅媽媽見到大女兒和小女兒毫不意外的表情，哀怨的問道，“你們，你們是不是也像沛林他們一樣早就知道沛齊不想回來？”
“這還用問麽？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傅大姐歎息著說道，“他在那邊工作穩定，又找了當地的女朋友，也隻有您才會一心覺得趙媛會大老遠兒的嫁到青城。”
傅媽媽哀聲哭泣，當初她還傻乎乎的為沛齊和趙媛的工作調動憂心不已，誰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想回來！
“媽，以沛齊現在的能力不足以成為自由攝影師，上次青城日報幫忙協調，讓他有機會參加攝影展，可並沒有提供工作的機會，他在青城隻是剛剛嶄露頭角，遠不如在謹城有名氣有客戶，如果回來就等於重新開始，那有多辛苦您想過麽？”傅佩嵐的手搭在傅媽媽的肩上，語重心長的說道，“還有趙媛，她如今是護士長，可到青城就未必了，說不定連正規大醫院都進不去，現在醫院門檻有多高您也知道的。”
傅媽媽嘴唇微動，她如何不知道這些，隻是……
“從青城到謹城不過一百多公裏，開車兩個多小時而已，您什麽時候想去我們送您就是了。再不然，現在交通方便，客運站一溜兒的大客往返兩地，當天去當天回都行，您隻當他仍在本地，隻是住的遠一些不就得了。”
“那能一樣麽？！”傅媽媽瞥了她一眼，抽回手不高興的翻身將臉埋進被子裏，哽咽道，“原以為隻是走幾年，如今卻成了一輩子……”
傅大姐和傅佩嵐還要再勸，卻聽傅沛林在門外喚人，二人連忙出來。傅沛林將房門悄悄關上，小聲道，“昨晚上佩瑤來過，我們倆能勸的都勸了，媽心裏其實什麽都明白，隻是一時接受不了，時間長了就好了。還有就是沛齊在謹城看中了一套房子，想要把這邊的兩居室賣了，咱媽不同意。”
傅佩嵐點點頭，傅沛齊這些年是賺了點錢，可想要全款買房還是有些困難的，如果不想貸款，就隻能賣掉回遷房。
“這個咱們不管，房子口頭上是給了沛齊，可並沒過戶，產權仍在咱媽手裏，一切她自己說了算。”傅大姐輕聲說道，不過依著傅媽媽對小兒子的寵溺，最後一定會妥協。
傅佩嵐點點頭，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問傅大哥，“我聽三姐說大嫂想要開童裝店？”
傅沛林麵上泛起一絲無奈，“是啊，小黎要上幼兒園了，她說自己在家呆著無聊，想做點事情，今天回娘家就是和她爸媽商量這事兒去了。”
傅沛齊回來那天傅媽媽的講話更是刺激了萬語柔的神經，讓她難得起了好勝心。原本是計劃辦個幼兒園的，她做過這行，有喜歡和小朋友接觸，隻是被傅沛林攔住了。
他太清楚自家老婆的性子，幼兒園看著挺好，可她絕對沒有耐心長期打理。帶一兩個小朋友和照顧一群娃娃不一樣，她若能堅持，當年也不會主動辭職在家當家庭主婦了。
比較之下，開個小服裝店，有妹妹在，她不用擔心購貨渠道、進價和質量，隻一門心思銷售就成，規模也不必太大，裝修的溫馨正規一些就成，將生意簡單化，萬語柔說不定還能長久幹下去。
“大嫂早就該自己做點事情了，揚揚和小雨明年就上小學，以後你們夫妻的開銷會越來越大，做點小生意增加收入很好。”傅佩嵐支持兄嫂的想法，“我市中心的門麵已經做了精品店，不過在大姐家附近還有一個小的，就是離核桃巷遠了些。”
“不用。我們既然決定自己開店，就得把各項成本算進去，什麽都問你拿現成的，那不是空手套白狼麽？”傅沛林拒絕，“你在進貨方麵照顧一些就足夠了，其他的我們自己來，如果這樣還做不好，那隻能說明我們兩口子都不是做買賣的料，趁早收手也免得白操心。”
傅佩嵐點點頭，“我會和相關人員打聲招呼。”
“那你們準備在哪裏找門麵？”傅大姐關係問道。
“太繁華的地段租金貴，偏僻的也不行，我看中了梨花廣場周圍，過兩天和語柔一起去轉轉。”
傅大姐見他已經有了計劃，也就不再多問，隻囑咐他平時多勸勸傅媽媽，老太太歲數大了，總這麽著急上火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說著傅沛林輕聲笑起來，“其實你們沒來之前，她的情緒已經好了許多，隻是看你們來勸，提起傷心事才又哭起來，放心吧，過幾天就好了。”
傅沛林說的不錯，傅媽媽其實很清楚這樣的結果的確是對小兒子最好的，隻是想到那小子居然不像過去那樣和自己貼心貼肺，難免有些傷感，加上他執意賣房的舉動更是讓她傷心。
如果房子還在，小兒子或許還有回來的可能，可他卻毫不猶豫的準備賣掉，那種著急在謹城正式定居的迫切讓傅媽媽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埋怨。
傅沛齊可有想過她這些年的思念和擔憂？哪個母親願意一把年紀的時候看到最心愛的孩子孤身在外？她一直以為這個小兒子會是自己的依靠，可現在，他出息了，獨立了，也就不再需要她這個當媽的了……
傅媽媽躺在**，神情木然的看著窗外緩緩移動的白雲，她細心嗬護，用心教養，為他不惜犧牲其他兒女的利益，換來的就是一個遠走他鄉的結局，這個兒子，她是徹底白疼了！
幾天後，傅媽媽確實如眾人所想的那樣恢複了精神，可卻堅決不肯將房子賣到給小兒子在謹城買房，傅沛齊在電話中百般勸說無效後也仿佛放棄了這個念頭，沒過多久就自己交了首付辦了房貸。
傅沛齊多年的貼心小棉襖不是白做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傅媽媽心底隱藏最深的東西。因此，在房子買完後，他特意回了一趟青城，誠懇的說道，“媽，不管我在哪裏都是您的兒子，都會盡我全力孝敬您，隻要您同意，我很樂意接您到謹城養老，媽，無論是大哥這裏，還是我在謹城的家，都是您的歸宿。青城這邊的房子，您不希望賣掉，那就不賣，您不想給我了也沒關係，不過不要像現在這樣空著了，收拾一下租出去，您每月也能多點零用錢，當然，我以後也會定期給您匯養老錢的。”
傅媽媽的眼淚不斷的往下流，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喃喃道，“我不缺錢，我隻希望你能在我身邊，讓我時常看著……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一個人在外頭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
傅沛齊見她如此，心裏也不好受，他紅著眼睛輕輕跪在傅媽媽麵前，將頭埋進老太太的膝蓋，哽咽道，“媽，我知道我對不起您，辜負了您對我的期待，可是，可是……媽，我沒有別的法子，我坦白的和您說，我沒有勇氣回來，我沒有勇氣放下現有的一切去拚一個未知的未來，媽，我承受不起再一次失敗了……媽，您就再支持我這一回吧，求您了……”
他從兜裏摸出一把鑰匙，含著眼淚鄭重的放進傅媽媽手中，“這是我謹城新房的鑰匙，那裏也是您的家，您隨時可以過去。”
傅媽媽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低下頭，淚眼朦朧。
她已經六十歲了，她的一輩子都在青城渡過，除了這裏，她哪裏也不去，哪裏也不能去。
五年來，她日也盼，夜也盼，最後得到的就是這樣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