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手藝

傅佩嵐想了一夜,認為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首先她便要在經濟上獨立。傅媽媽雖然不講道理,但是有一點說的對,她傅佩嵐有再多的渴望和才華,那也是傅媽媽一手帶大的,她是靠著傅爸爸的薪水和傅媽媽的付出才長到十七歲的。

現在傅媽媽不想付出了,她不能強求,她渴望上大學,但是傅媽媽卻希望立刻得到回報,雖然她偏心,雖然她采取的方式惹人厭惡,但是,傅佩嵐現在吃著人家的,欠著人家的,根本沒有資格挺起腰板。

可是,她又能做什麽呢?

傅佩嵐將臉盆中的水揚到院子外,不由自主的抬起自己尚未拭幹的右手,清晨的陽光照在水珠上,泛起淡淡的光暈,這隻手潔光滑潔白,手指靈活有力,這樣的一雙手,應該很適合拿針吧?

傅佩嵐心裏一動,第二世的母親於芳蓮出生在江南一個刺繡之家,祖祖輩輩都靠著一雙巧手穿針引線謀生活,到了外祖父母那一代,因為僅生了於芳蓮一個女兒,便從小細心教養,將家傳的手藝統統傳授,於芳蓮成年之後留學法國學習服裝設計,回國後便將老人留下的繡莊做了一番變革,成立手工製衣店,進行服裝高級定製,於芳蓮將時裝與古老的刺繡結合,二十多年來倒也做出了一番成績,專賣店甚至開到了國外。

那一世的傅佩嵐從小體弱,無法像別的孩子那樣出門嬉戲,於芳蓮為了讓她打發時間,便手把手的教她刺繡和製衣,多年下來倒也練了一番好手藝,設計出的服裝也拿了兩三個不大不小的獎項,繡品也曾在多處展覽館進行展示和拍賣。

想到這,傅佩嵐拎著盆匆匆回了房間,開打抽屜找出三姐的針線盒,掀開床頭的被單,在有些破舊的角落裏快速的繡了一朵簡單的野花。

看著手裏作品,傅佩嵐微微一笑,看來她的手藝換了個身體還是照樣能用!

傅佩嵐放下手裏的針線,起身打開衣櫃,在下方抽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的打開,露出一塊精致的錦鍛。

她的三姐傅佩瑤在紡織廠工作,每逢年節廠裏都會發上兩塊棉布或是的確良的料子,不過傅家經濟條件有限,傅媽媽一般都是直接拿到外麵賣了換錢。至於這塊錦緞,則是傅佩瑤去年參加代表紡線車間參加廠裏評比得的獎品,當時傅媽媽本是要留著給傅沛林娶媳婦當聘禮用,不巧被鄰居李家兒媳看到,嗤笑傅媽媽重男輕女太過嚴重,閨女得的獎品也要扣起來討好兒子媳婦,簡直就是個孝母。

傅媽媽臉上過不去,想到傅佩瑤也二十了,過兩年結婚也得準備一些料子衣裳被褥什麽的,於是便將錦緞交給女兒自己收著當嫁妝了。後來傅佩瑤見妹妹也很喜歡,便大方的送給傅佩嵐,說是日後給她做衣服穿。

傅佩嵐哪裏會要姐姐的嫁妝,可是傅佩瑤還是將布料塞到了她的衣櫃裏。當時她不願意因為一塊布料和傅佩瑤撕扯不停,便留了下來,想著等三姐的婚事有了著落再還給她。沒想到,今天這塊布料卻很可能派上大用場。

傅佩嵐將布料仔細的包好重新收到衣櫃裏,換上鞋準備去市中心的幾家製衣店看看。

“佩嵐你又去哪兒瘋?”傅媽媽端著早點從廚房走出來,正巧看到正要出門的小閨女。

“我出去走走。”傅佩嵐說完便跑出了院子。

“臭丫頭一天就知道出去瘋玩,飯都不吃了!”傅媽媽氣的瞪眼。

“媽,大清早的您嚷嚷什麽呀?”傅沛林睡眼惺忪的從屋子裏走出,伸了個懶腰便看到傅媽媽端著饅頭立在院子當中,“難得休個禮拜天,您讓我多睡會兒不成麽?!”

“你懶死了,這都幾點了還想睡覺,怪不得你上班好幾年還是個小工人,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取上媳婦兒?”傅媽媽見到不爭氣的大兒子,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嘟囔,“你看人家王家的小子,和你一年上班的,現在都是車間小組長了,上個月剛說的親事,聽說是個幼兒園老師呢!你什麽時候也能給媽長長臉,別讓我見到人就矮一頭!”

“等小妹上了大學不就好了,她可是咱們整條巷子頭一個大學生呢,還是本省最好的大學之一,媽到時你就能昂著頭走路了!”傅沛林不在意的說道。

傅媽媽臉一沉,合著自己這些天說的話辦的事兒和小閨女吵的架在這個兒子眼裏啥都不是啊!就這麽個沒心沒肺沒心眼的樣兒,哪家的姑娘看得上啊!傅媽媽有心想罵兩句,卻見傅沛林眯著眼睛又回了房,頓時氣的咬牙,恨恨的罵道,“一群不爭氣的東西!”

一轉身看見傅沛齊已經洗漱完畢正抱著語文書在回廊下閱讀,頓時又笑開了眼,還是小兒子乖巧上進,剛起床便想著學習!

第一世的傅佩嵐雖然手巧,從小也跟著傅奶奶學了一些簡單的刺繡,但卻並不精通,隻是糊弄人的花樣子罷了。因此也不關心製衣和刺繡這一行業,但如今既然想要靠這個手藝給自己某一條生路,甚至將此作為日後的事業,那麽必然要了解一些現在的行情。

這個時候高級定製已經開始在國際上嶄露頭角,可是手工刺繡卻還不受重視。在國內,雖然有許多人仍舊十分喜歡這項傳統工藝,隻是礙於耗費的成本太高,隻有極少數有資本的人才會將手工刺繡用在服裝上。

在這個時代,如果傅佩嵐想要僅僅依靠手工刺繡謀求生路,無疑是自討苦吃,或許收益可觀,但卻極為耗時費力,她現在可沒有資本將刺繡當成一門藝術來對待。如今她所能依仗的也隻是前世多年的服裝設計經驗以及對未來二十多年流行趨勢的掌握。

青城是個注重傳統的城市,比不得大都市的繁華,卻很有地方特色。但是談起刺繡氛圍,卻遠遠不及蘇杭,起碼傅佩嵐逛了大半個城市,也沒找到一家專門的繡莊或是以刺繡工藝為主的製衣店,隻有三家製衣店有手工刺繡的師傅,大都製作漢服或是禮服,價格也因為手藝的不同而高低不等。

傅佩嵐看了這幾位師傅的作品,微微有些失望。這或許和青城並非是一個擁有高端刺繡工藝的城市有關,真正精通這門手藝的人也不會在這裏守著個製衣店給人繡上兩朵花。

現在的青城隻能算是個三線城市,但是因為靠近省城,交通發達,人口較為密集,加上本省最知名的兩所大學也坐落於此,有消費能力的人更是逐漸增多,在二十年後居然也勉強躋身進了國內大城市的行列。

而如今,正是青城高速發展的起步階段,一批批的投資者將眼光盯在了這個城市,人們對於流行服裝也愈加關注。這樣的一個城市,正適合她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服裝設計者。

她沒有太過高遠的目標,她隻是希望能夠通過這門技藝讓自己經濟上獨立,在傅家有一份話語權,讓自己不再重複以前的悲劇,有機會去爭取自己的幸福。

傅佩嵐低頭看著手裏的繡線,低頭笑了笑。

好不容易打發走一個挑刺的顧客後,周豔便坐在櫃台裏側拿眼睛偷偷的打量店中間正在挑選繡線的小姑娘,這丫頭進來後便直奔右側刺繡師傅剛做好的兩條裙子,翻來覆去的看的極為仔細,仿佛還帶著淡淡的失望,這讓周豔十分詫異。

那兩條裙子是她外甥女結婚要用的,特意從廣東帶回來的新樣式,為了添些喜氣和貴氣,求她店裏的師傅在裙擺處繡了幾朵牡丹。當時她看著極為滿意,便要求外甥女把裙子借給她掛上幾天用來招攬客戶,沒想到今天倒被一個小丫頭嫌棄了!

後來看到小姑娘熟練的挑選繡線,倒像是個有些本事的,周豔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姑娘買線回去繡花啊?”

青城會刺繡的人不少,老一輩兒人許多都會繡上兩針,隻是手藝卻有很大的差別,起碼,真正能將或是敢將這門手藝用在新衣服做裝飾的少之又少。

“恩。”傅佩嵐笑了笑,眸光一閃,“老板,你這裏收成品麽?或是幫忙代賣也成。”

“代賣?”周豔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小姑娘還真是單純,不過她敢這麽問,或許還真有點真本事。隻是她這家製衣店,除了出售成品之外也接受定製和改良。可以說,她若是單單拿了繡好的掛件來賣,銷路有限,若是她做了衣服來,有了新樣式,她自己也能模仿著做出差不多的,何必替她賣東西?

傅佩嵐看出周豔心中所想,但卻不以為意。現在知識產權保護意識低,但是店家能仿製一次,卻不能永遠的照搬照抄。更何況她會在服裝上進行手工刺繡,每個人的刺繡手法不一樣,短時期內也無法參透,周豔可以模仿她的款式,但卻無法仿製她的手藝。

“這樣吧,等我做好了拿給周老板看看,您若是覺得手藝還成,就幫我試著賣賣,傭金方麵我不會差了您的。”傅佩嵐之所以敢這麽說,也是看出這間店的老板心胸寬闊,而且是個有主意的。隻看剛剛周豔態度溫和的打發走那個前來鬧事兒的顧客,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的厭煩和不耐,雖然態度稍嫌軟弱,但卻可以看出人品敦厚。傅佩嵐便可以確定,這個人不會輕易拒絕她的要求,最多也隻是要她自己知難而退。而她要的也隻是一個機會,隻要不是斷然拒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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