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這鼠疫的人多是多,可大多數都不能隨意動彈,能夠出來走動的也是少數。現在有得上鼠疫的人在四處走動,哪裏還有人敢出門?自然是街道上空無一人。蘆無心抬頭一看,白皚皚的雪色顯得四周格外空曠,一種莫名的情緒也是竄到了心中。
阿裏是多半有些不服氣的,這寫天來,主人也莫過於太奇怪了一些,好在這街上沒有人,他也大膽了許多:“主人,你還記得你自己的身份嗎?你還記得樊國嗎?你還記得你自己的姓氏嗎?你如果記得,你為什麽要去救那一個衛國人?”
“姻緣巧合。”蘆無心開始緩慢的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昨夜的風雪極大,街道上早已經空無一人又怎麽會有人來掃雪?自然是積雪成堆,行走都是有些困難的。積雪難免化作水灘,小小的水潭更是毫不留情的把蘆無心的鞋子一點點的打濕。
“主子。”阿裏是真的有些氣了。這些天來,自己永遠記得那個人的話,他說主子一定會報仇的!可是現在一看,她反而對衛國人如此之好,怎麽會恨?怎麽會去報仇?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記得,我記得,我記得。我記得又能怎麽樣?”阿裏是問了三個記不記得,蘆無心也是回複了三個我記得:“記得能怎麽樣?我恨那個人,我恨所有的衛國人,我隻覺得,衛國人又怎麽樣,是星象告訴我這樣做的。我能怎麽辦?母後不讓我看星星,師傅讓我相信星星。星星說他是我的唯一出路,隻要和他在一起,我才能夠徹徹底底的去反駁衛國。”
“那……”阿裏也有些激動了,激動了之後也是沉默。當初驕傲的公主,現在因為報仇要給人做牛做馬,在這裏受盡了委屈,自己還在說什麽?自己還能說什麽?星星說的話是不可能出錯的,這是哪個男人告訴自己的唯一道理:“是奴才錯了,還請主子責罰。也希望主子能夠保重自己,衛國的事情……”
“保重?”蘆無心苦笑:“我要怎麽保重?我的一句話害死了父王,害死了無數的人。隻要我不說那句話,父王不會扛著大刀去抗戰,那些人也不會因為我的那一句話揮灑熱血,到頭來卻落得個屍骨無存。現在樊國的人還剩下幾個?就算是剩下了,你確定他們不會恨我?我想要報仇,可是下棋還要講究看手裏的棋子呢。”
蘆無心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把手伸向了阿裏:“可是你看看我手裏,我還有棋子嗎?除了你和師傅,現在誰還是我的靠背?我唯有利用我自己,才能夠上去,去當初的樊國皇城,哪怕是喪失一切,我想,我都要去報仇。這一點,你一直在強調。可是你想,報仇真的有那個簡單嗎?”
蘆無心的這個樣子讓阿裏心疼到了極點。他的腦海中永遠都回**著一個小小的女娃的樣子。女娃穿著最好的衣裳,永遠都是開心的模樣,最愛在冬天穿著紅色的衣衫,穿成一個*子。女娃身邊永遠圍著很多人,而自己是最渺小的那一個,也是站的最遠的哪一個。
再看看現在,女娃長大了,毀了容顏,失去了家庭,就連父母都不見了蹤影。沒有人的寵溺,沒有人的照護。女娃現在也是可悲到了極點。阿裏是二話不說的就跪了下去,隻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夠一直快樂:“主人還有阿裏,阿裏是你一直的棋子。隻要你願意,你說的任何話,阿裏都會去執行,隻希望主人不要再這樣悲傷。”
蘆無心也隻是淡然的看了一眼之後就轉身離開了。阿裏是站起來就追了上去。還是那一間醫館。醫館卻是開著大門,老大夫愁眉苦臉的樣子站在外麵走來走去,還時不時的歎氣,樣子的確有些奇怪。直到大夫看見蘆無心來了,這才是歡歡喜喜的走了上去:“哎呦,姑娘你總算是來了,等了您半天了。”
“你知道我要來?”蘆無心皺眉,隻覺得這大夫莫不成也知道算命?
“哎呦喂,外麵都鬧得這麽大了,我就知道你要來我這看看。不說別的,過來拿一點藥草,防禦一下,我相信您都一定會來!現在可怎麽辦是好?外麵都圍滿了那些人,事情是早上發生的,那些人走不快,好在這裏也是外圈,他們要過來要一些時間。可是遲早是會過來的啊!”大夫開始是淡定的說了一半,這說道後麵一半。也難免有些激動了起來。
要知道那鼠疫可是傳染力極強的一個病,現在又沒有有效的法子。這本來想著拖一段時間等蘆無心找到解藥也是極好的,現在看是連拖都脫不下去了。
“我想他們第一個來的,便是醫館。阿裏,你且去後廚燒白開水。大夫你這裏可有苦瓜幹或者是荷葉幹?”蘆無心這一番話讓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這大夫也隻能回話:“去年一直下雨,荷花長勢不好,全部得了蟲害,我這裏苦瓜幹到是還有一些,好歹也算得上一味藥,也就存了一些。不知道姑娘拿著苦瓜幹要作何?”
“把你能夠找到的碗全部找來,苦瓜幹放在碗中,泡茶。門口擺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個火盆,火盆裏記得堆滿艾葉,焚燒。”二人縱然不明白,也算是照著蘆無心的話做了。這門口左邊便有了一個大大的桌子,桌子上擺滿了從各家各戶搜羅來的碗,裏麵漂浮著幾片苦瓜幹,熱氣騰騰也是看的有點暖和的意思。
蘆無心就坐在正門口擺放的椅子上,麵前放著一個巨大的火盆,她是拿著扇子煽動星星點點的火苗。艾草畢竟是艾草,燃不起來,卻能夠發出巨大的煙霧。前方也是半點看不著路了,蘆無心這才停歇一會兒,等煙霧少了,又開始扇扇子。
也就是這煙霧,招惹來了那一些得上了鼠疫的人。他們隻以為這裏有人在燒自己的同伴,是格外的激動,搖搖擺擺就晃**了過來。隻見一桌子,一張椅子,一個火盆,一堆碗,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坐著的手裏拿著扇子,煽動前方的爐火。站著的手裏拿著一壺燒酒,句話不說,隻是站的筆直。
一群人是就這個現象有些捉摸不清,卻還是有少數即使不知道這蘆無心在做什麽,還是想帶著東西就衝上去找蘆無心的麻煩。蘆無心瞧著這群衝動的人,也是微微的皺眉。還真的同阿裏說的一樣,自己是吃力不討好還有可能傷害自己。
阿裏是有些忍不住了,蘆無心卻說話了:“你們這群莽撞的人,貿然的闖過來不說,手裏拿著木棍是做甚。巍巍顫顫的都走不動了,把棍子戳在地上當拐杖不好嗎?非要舉過頭頂顯得你比較高?”
這個冷笑話也算是讓那一群人放下了棍子,一個看似年輕一點的男子還算精神,沒有帶木棍還能站的筆直,算得上是難得:“你不是這周邊村子的人,你是誰!為何要在這裏?我們不打砸沒有傷害過我們的人,你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不打砸沒有傷害過你們的人?”蘆無心本來想一笑而過的,然後卻是皺眉。想起阿玲那一樁事,想來這些人也受到過差不多的待遇吧,以至於到了現在的暴亂。不過也算得上有些理智,還能分得出那些是傷害過自己的人,還能說出這種堂而皇之的話。
那些人不說話,蘆無心也是沉默,直到那群人覺得盯著蘆無心看也沒用意思,準備離去,蘆無心這才說話:“你們想不想活下去?想不想這個病徹底的好起來?想不想讓自己的家人也好起來?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庭。”
所有的人都回頭了,可是都沒有說話,隻是方才的男子思考了許久這才開口:“你以為有這麽好醫治嗎?簡直可笑,你個女娃娃湊什麽熱鬧。”
“箬師傅,你們可認識?”蘆無心瞧著煙霧小了一些,又拿起扇子去扇那火盆中的艾葉。男子皺眉:“認識又怎麽樣!不過是聽說而已,現在樊國亡了,誰知道這位神醫去哪裏避難了?小姑娘還是莫要在這裏惹我們玩了。”
阿裏是徹底的忍不住了,師傅不過是去江邊醫治鼠疫了,忽視了這邊而已!怎麽就是去避難了呢?簡直是可笑:“師傅才沒有去避難呢!再者說,我主子可是師傅的關門弟子。若不是心有成竹咱們會坐在這大門口等你們?送死啊?我家主子為了這鼠疫是數日未好好休息,沒想成你們就是這樣報答,這樣嘲笑的!簡直是不識好人心!”
蘆無心苦笑搖頭,本來自己想來一個帥氣的自我介紹的,沒想到又被阿裏攪合了:“那麽,你們現在還懷疑嗎?應該說的,阿裏也都說了。你們是想活下去,還是離開這裏,盡情的發泄一次,然後飽含失望的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