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都麻煩你了。”蘆無心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也是有一時間的恍惚,猛然想到了那些日子裏,自己紅衣的自己。想來也有些心驚膽戰。這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緩了下來。沒想成大火沒有給她造成什麽記憶,到是紅色的衣裳反而讓她有些顧忌了
“姑娘喜歡就好。”陳玉玲見蘆無心喜歡,心裏也是格外高興:“隻是這冬日裏穿著未免冷了些。我瞧著前些日子裏,姑娘格外的怕冷,若是出去,記得和我說上一聲,我同丫鬟拿著燒酒和披風在隱蔽地方等著你邊上。這日裏穿這個,也是為難姑娘了,要是冷出感冒可就不妙了。”
蘆無心愣了一下,這才緩緩點頭,畢竟她縱然不想麻煩任何人,也不想冷著自己。穿這個衣服在冬日裏出行還要踏著輕功飛來飛去,的確是冷的慌:“也罷,就明日正午吧,隻期望明日裏是個好日子,這下大雪我可不敢出門。”蘆無心歎氣,伸手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紗。
陳玉玲縱然是見過,可這猛地一瞧,還是覺得有幾分恐怖:“姑娘這臉到底是怎麽弄得,醫不好了嗎?”
“醫得好,隻是不想。”蘆無心坐在了梳妝台前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若無視臉上的傷疤,無視這是別人的閨房,到是同那日有七分像,當初是花榮伺候著自己,今日,事不過是換成了陳玉玲罷了:“可有胭脂,借我一用。”
“……有。”陳玉玲是愣了許久,這才猛地回答一句有,這是匆匆忙忙的從櫃子上翻出了一堆豔紅的胭脂擺在蘆無心的麵前。蘆無心看著她這個樣子,也是苦笑:“我竟長得那麽醜嗎?以至於摘下麵紗,你都不願同我說話了。”
“不是醜,隻是有些驚訝。”陳玉玲的手抖了一下,大抵是驚訝蘆無心會問出這種問題,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很少有女子會願意在自己醜陋的時候以真麵目見人,更少有醜女子會問別人她醜是不醜:“說真的,反而是有些看呆了。”
陳玉玲笑了笑:“我方才就在想,要是無視那一塊傷疤,姑娘的膚色算得上極好,定是好生的保養過才是。大眼,鷹鼻,大耳,臉也小巧的很,就這樣的姑娘,卻有那一塊傷疤,覺得可惜罷了。”
“無礙。”蘆無心從一邊拿出了一直筆,蘸了胭脂,便在自己那一塊傷疤上開始塗塗畫畫。陳玉玲起先是驚訝蘆無心在做些什麽,但是看久了,是越來越驚訝了。不得不說,這樣一畫,那本來凹凸不平的肌膚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半朵紅色牡丹是鮮豔的開在了臉上。
也好在那臉上凹凸不平,導致這牡丹像是活得一般,好看的打緊。蘆無心瞧著呆愣的陳玉玲,也是一笑:“好看嗎?”
“好看……”陳玉玲還是那呆呆的樣子:“姑娘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人了,隻是這臉……”
“終究是敗筆嗎?”蘆無心的手捏成蘭花指的樣子,用中指的指間輕輕地觸碰自己的臉。這麽久了,她不喜化妝,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管怎麽看,都覺得別扭,隻因為不是當初那一個凝脂如雪的自己了。
“姑娘……”看著蘆無心這個樣子,陳玉玲居然覺得有些心疼:“姑娘其實很好看,是我說錯話了,還希望姑娘不要見怪才是。”
蘆無心苦笑:“罷了,本就是這樣,我何來的怪你之說。明日早上我來找你,中午你便在去荒廟的路上等著我便是。記得,不論是誰讓你走,你都不要走。要是被人看見了,計劃就完了。”
“知道了,姑娘切把衣服換下來,這裏縱然是點著炭火,也冷的慌。”陳玉玲也是貼心,拿來了剛剛蘆無心身上穿著的衣服。蘆無心再次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也是微微的點頭。
換好了衣裳,再三的交代之後,蘆無心這才點著輕功回到了客棧之中。為了不打擾人,蘆無心也是老規矩的從窗子飛進了自己的房間。點燃燈後瞧見阿裏,蘆無心也是被嚇了一跳:“阿裏?你在這裏作甚?”
“嚇到主人了,是奴才的不對。”阿裏單膝跪地,低頭,可是樣子好像特別倔強似得:“可是主人,這幾日你什麽話都不同阿裏說,阿裏也隻好出此下策來問問主人了。是阿裏哪裏得罪主人了,還是說,主人找到了新的奴才了。不管怎麽說,也請主人和阿裏說說話,阿裏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蘆無心皺眉,細細的想了想,也的確覺得這幾天是自己忽視了阿裏的存在。蘆無心這才一笑:“這幾日也委屈你了,過來,我同你說就是了……”一陣耳語過後,蘆無心才對阿裏點了點頭:“所以,不管明日裏別人怎麽問,你都說我不舒服在房裏睡著,不吃午飯了,休息休息就好。你且知道了?”
“可是!”阿裏也是格外的擔心:“主子你這般的怕冷這要是出去冷著了怎麽辦?紅色的單衣,別說單衣,要是能在裏頭加一件都好啊!這陳玉玲是故意為之嗎?為何要弄出這種事情來?”
“我是叫她弄的,在這日子裏頭弄紅衣也的確不易,你也就別挑剔了,明日她自會帶著披風在樹林子裏頭等我,你不必擔心。”蘆無心直到阿裏貼心,可是這樣問來問去,也著實麻煩:“你要是真的想幫我,應付好這一群便是了。”
阿裏也是皺眉點頭,別的法子也是半點都想不出來了。畢竟蘆無心的脾氣他也知道。點了頭之後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想著明日要怎麽應付這一群。而蘆無心也是覺得有些頭疼。現在閉眼,都是自己穿著紅衣的樣子,當初在宮中的也好,方才的也好,都是格外的煩人!
蘆無心是一聲的苦笑,半點法子都沒有想到,隻能閉眼睡覺。卻不知道夢裏也不安生。
我死於那年的臘月初十,死的時候,正是最好看的十六歲,奈何國破家亡,口含金匙之命,死於喪家之恨。
如不是我知道大皇兄的本性,我也會和大多數的百姓一樣,以為大皇兄要篡位,這才找來了外人。
皇城高聳入雲也罷,低如柵欄也罷。被雨水所困的樊國士兵就像是被拔了牙的猛禽,縱使失去了牙齒,也決定拚死一搏。可他們的決心卻攔不住國王的一聲投降。
我平生第一次看見皇宮中如此的安靜,沒有一丁點亡國的氣息。宮女太監同往常一樣給各宮各院送物品,如同是在享受這之後一次的安寧。如不是偶爾有那宮貪生怕死的娘娘帶著太監匆匆而過,如不是偶爾有外麵拚死也要爭氣的士兵呐喊聲傳來。我也隻會以為。這隻是平常的一天罷了,我會穿上我不起眼的衣裳,畫著他的模樣。
花榮端著一瓶梅花緩緩而來,我這才知道,縱然樊國不下雪,梅花到了時候還是會開的豔麗。縱然樊國換了皇帝,怕是百姓也會過得自在安寧:“這時候,這梅花開的也到應景,紅的真好看,和血滴子似的。”
花榮花瓶一摔,跪在了地上,摔碎了的花瓶挖著她的手心,血緩緩而出,同梅花化為一色。我也是微微皺眉,花榮同我一起長大,縱然身份有差距,我卻待她不同:“你這是作甚?”
“公主,跑吧。”花榮話不多,卻很好的表達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讓我同正常的亡國公主一樣,收拾首飾,逃出皇宮,做一個安安穩穩的百姓。
我冷笑:“你去把那個給我拿過來。”
“主子!”花榮喊的生動,仿佛想用聲音把我扯走,我卻無奈一笑。
咚的一聲,是花榮磕頭的聲音,清脆響亮,聽的我心疼。花榮忍著哭腔答了一句‘是’以後了就洗了洗手,深怕自己受傷的血沾染上那衣服。其實我想說,沾染上也沒事,看不見。那衣服血紅,層層疊疊,同盛開的牡丹花一般。上麵秀有鳳凰,栩栩如生。大鳳朝官圖,是皇後才能穿的衣裳。我喜歡,父王便給我紡織了一件。可我穿上卻是對自己逝去的母親最大的不敬,這輩子,也就沒有什麽機會穿上身了。
“本宮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一刻穿上這件衣服。”我伸手給自己戴上了最後一個簪子,也是頭上的第三個簪子。華美的衣裳和頭飾卻一點也不相乘。可單說我頭上的三根玉簪,也看不出什麽奇怪的地方:“本宮,美嗎?”我是第一次在花榮麵前稱呼自己為本宮,估計,這也是最後一次罷了。
花榮的語氣中始終帶著哭腔:“美!”
“同母親比呢?”我抬手,拿著那細小的畫筆,在額間點了一朵梅。
“主子和先主子一樣美!”
“……你,走吧,好好活著。”
花榮這次沒有說話了,隻是低著頭,跪在地上,不肯走動一步。這個時候的我卻在想,有時候奴才太衷心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