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一九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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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六年六月,駱小埃在香港聖瑪麗醫院生下一個男嬰,取名羅智桐。
七月初,蘆溝橋事變爆發,
七月末,在香港的餘真真派遣真一當家小生,也是她的親侄子高遠,攜真一旗下五名藝人遠赴上海,參加上海救亡義演,而已許久沒有露麵的電影明星伊琳現身百樂門舞廳,連續三天登台演唱,為抗戰募捐。
幾乎同時,北平淪陷!天津淪陷!
八月中旬,淞滬戰爭爆發,日機轟炸南京!
此時,遠在香港的餘真真憂心仲仲,有時她會抓住駱駿的手一言不發,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裏,還有時會獨自一個人在花園裏走來走去。
“老公,我想回上海。”雖然明明知道駱駿不會同意,她還是說了出來。
“你回去做什麽,等著讓高占群和秋野美紗再抓住你嗎?”看到妻子日漸消瘦的麗顏,他的心軟下來,“我已經派人去接大哥二哥他們了,你不要太過擔憂。”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駱駿心裏清楚,此時此刻妻子心裏擔憂的事情又何止是自己的親人。
這時,傭人阿菊拿進最接的報紙,駱駿隻看了一眼,就把報紙塞進了抽屜,但是這個小動作還是被真真看到了。
她一把推開他,打開抽屜,拿出報紙,立刻,一條顯眼的標題映入她的眼簾——
女校長葉凡被日軍槍殺於北平!
餘真真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幾乎站立不穩。駱駿連忙扶住她。
“老婆,坐下,先喝口水。”
餘真真接過駱駿送到嘴邊的白開水,大口大口的喝下,緊接著。卻又大聲嘔吐,邊吐邊哭,聲嘶力竭!
駱駿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真真這樣哭泣。?他愛憐的拍著她的後背,卻並沒有勸她。
他太了解她了,此時此刻,讓她痛哭一場是最好的發泄。
報紙上有葉凡事件的詳細經過,日軍侵占北平後,為了安撫民心,便廣邀各界名流為“大東亞聖戰”搖旗呐喊。以葉凡為代表的愛國學者不肯受邀。並且在報紙上公開遣責日軍的侵略行為。
在一個午後。大學女校長葉凡女士被一隊日本軍人在學校帶走,當天傍晚,被槍殺於北平門頭溝,時年五十五歲!
由餘真真發起,在香港為葉凡舉行了莊嚴盛大的悼念活動,葉凡曾來香港進行過文化交流,因此她的心在香港各界引起巨大反應。人們自發的來為她默哀,為她祈禱。
此時已是夏末,早已沒有桃花,真真、小埃和母親、芬姐,還有家裏所有傭人,用桃紅色絲綢剪出片片花瓣,為葉凡送別。
“江南的桃花,隻有中國。”
“我會回來,雖然她還很窮,很落後,但這裏有全世界最美的桃花。”
“縱使有一天,我們的家園不在,但我們的根還在,桃花不在,我們的血還在。”
留聲機裏播放著一首優美的歌,唱歌的不是此時已經大紅大紫的周璿,而是伊琳,或者此刻應該叫她唐心,因為這首歌隻屬於純真甜美的唐心,而不是那個雍榮華貴的電影皇後伊琳。
“上海沒有花,大家到龍華,龍華的桃花也漲了價。你也買桃花,他也買桃花,龍華的桃花也搬了家。路不平,風又大,命薄的桃花斷送在車輪下。古瓷瓶,紅木架,幸運的桃花都藏在富人家……”
隨著這婉約的歌聲,桃紅色的花瓣迎風飛舞,微風中,花瓣在空中百轉千回,依依不舍,但終究還是飛向了遠方......
民國二十六年八月末,隨著淞滬戰爭的爆發,上海失守.
九月,平行關大捷!
十一月中旬,日軍全麵占領上海,淞滬戰爭結束.
十一月下旬,國民政府離開南京,遷至重慶.
同時,秋野美紗約見住在上海的京劇名旦林月堂,請他出席日本軍方舉辦的祝捷大會,林月堂當即拒絕。
次日,林府門口發現炸彈。
三日後,龍滄海派人將林月堂一家偷偷送上開往香港的客船。
五日後,高占群以門生身份先後拜見龍滄海和唐萬裏,與他同時來的,還有一個神秘的日本人。
日本人的意思簡單明了,希望他們二人與日方合作。
唐萬裏當即昏倒在地,住院後派人送來一封信,言之人已垂暮,重病纏身,難當重任,還望允他閉門養病,頤養天年。
而龍滄海卻隻有一句話:“事關國家民族,滄海恕難從命。”
一天深夜,一艘小輪悄悄駛出吳淞口,三天以後,雄霸上海灘多年的大聞人龍滄海出現在他在香港的家中,與早就在那裏的小妾和女兒團聚,當然還有駱駿和餘真真一家。
龍滄海避居海外,這是餘真真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駱駿卻有些吃驚。
“上海的一切你就這樣扔下了?”他問道。
龍滄海淡淡一笑:“虛名一堆,身外物一堆,何足道哉。”
駱駿也笑了:“從此後八仙橋上沒有了龍滄海,上海灘又會是什麽樣的光景。”
龍滄海看向遠方:“上海還是上海,隻可惜我們不能與她共渡風雨,但願真真的預言全都能夠成真。”
此時的龍滄海目前深遠,在他麵前是一望無際的維多利亞港灣,他記起當年他離開小漁村,一個人來到上海闖天下,他記起他帶領手下兄弟,駕著小舢板,乘風破浪在潮州幫手中搶煙土,他記起他僅靠八支槍另立堂口從此稱雄,他記起那一年龍華的桃花血一般紅,他記起他四十歲大壽龍家祠堂盛況空前。
而如今,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化做雲煙,在他麵前的是一片新的天地。
“退一步海闊天空。”現在他已退到香港,但是他熱愛的上海卻仍在鐵蹄之下。
“或許,離開了上海,我們之間的合作才真正開始。”駱駿的聲音依舊冰冷,但卻堅定如鐵。
“有一個人,可能也會加入我們。”龍滄海轉過身,同樣堅定的看著駱駿。
“你是說,吳昊?”駱駿看著他。
“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絕對是個中國人,他不會對日本人俯首稱臣,更不會做汗奸。”龍滄海肯定的說道。
駱駿哈哈大笑:“你和我也不是好人,但是我們也絕對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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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南京淪陷!!!
上海,錦庭酒店。
在酒店裏,有一間非常不起眼的包房,那裏平時都是鎖著的,隻有當一些特別的人來到時,才會由老板娘周楚翹親自打開。
這間包房,是左翼團體專用包房,以前她用這間包房掩護他們的秘密活動,而現在,她又在為宣傳抗戰做著自己能力所及的貢獻。
在周楚翹的辦公室裏,有一個書架,書架上沒有書,卻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銀製像架,這些像架裏都是同一個人——餘欣若,她最心愛的女兒!
這裏是欣若從小到大的照片,即使工作再忙,日子再艱難,她也會記著經常帶女兒去拍照,用來記錄女兒成長中的每一次轉變,或許在冥冥之中,她已經猜到,或許會有那麽一天,她會與女兒天涯永隔!
照片有記錄著欣若從剛滿周歲到臨去南洋前的多個瞬間,小時候的欣若玉雪可愛,到了三四歲時便聰明伶俐得像個小大人,剛剛開始學琴時,她總是拉不好,回到家裏偷偷哭,那時她剛剛離婚不久,母女二人生活困頓,雖然真真總是想辦法接濟她,可是她卻不肯總是麻煩這個好朋友。
為了給欣若買一把好一點的小提琴,她偷偷來到一家英國人開的醫院,十天內賣了三次血,每次!
後來開了飯店,生活逐漸好一來,可是欣若卻很懂事,從不以富家女的身份自居,謙虛合順,斯文有禮,女兒的每一個優秀之處,都令她這個做母親的欣喜不已。
當餘真真告訴她關於塔尼王儲的事後,她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飛到英國,尋找女兒的最後下落,但是時局突變,她知道,她不能走了。
她提起筆,給餘真真寫了一封長信,在信的最後幾句是這樣寫的:
“楚翹年近不惑,唯女至親骨肉;楚翹無才無德,卻無法割舍故土安危;楚翹並非無情,心中萬分感傷。”
從這一天直至八年抗戰勝利,周楚翹沒有離開上海一步,她用她的影響力,用她開飯店的便利條件,與日本人和漢奸巧做周旋,掩護了一批又一批的愛國誌士,她不但自己捐款捐物,又為遠在香港的餘真真搭設橋梁,支持抗戰。
從此後,八仙橋上沒有了餘真真,但是卻還有周楚翹,她在風霜雪雨中淒然獨立,她用她的智慧,她的堅強,成就了屬於她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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