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趕集

臘七臘八,凍死寒鴉。冬日最冷的兩天來臨了。

隨著姥姥書信而至的還有二十塊錢,和幾張糧票布票。這幾乎可以在當時算是一筆巨款了。

不可否認,趙娟是真的舒了一口氣。自從妮妮病了以後,家裏幾乎花光了所有的錢,外債也借了不少。

她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為著以後的日子發愁。眼看年節將至,家中卻空空如也,大人是沒有事,挨一挨也就過去了。妮妮還那麽小,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不吃一點好的怎麽行?

有了寄的這些錢,終於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不僅能過好節,還能還上一小部分,身上的擔子終於輕了一些。

臘七早晨,趙娟將宋潔從溫暖的被窩中挖起來,準備帶著女兒去鎮上趕集。

冬日的被窩總是最讓人留戀。宋潔睡眼惺忪,死活不願意起來,把她拖起來自個又躺回去。早忘了昨天賴死賴活非要跟著一快趕集的人是她了。

最後趙娟不得不威脅到:“再不起來,媽媽自個走啦,不帶你去了,快起來!”

那怎麽行?宋潔總算是來了精神,飛快的爬了起來,套上了衣服。看的趙娟是哭笑不得,真是個活寶。

將女兒渾身包得隻剩下眼睛,母女倆人頂著寒風出了門。

村裏唯一一輛拖拉機已經在村口大樹下候著了。鎮上的大集市每逢單天數都有,因為明天是臘八的關係,去鎮上買東西的人不少,把車都快擠滿了。

把妮妮遞上了車,趙娟才艱難地爬了上去。拖拉機在又來了幾個人後“突突突”發動起來,駛向了遠方。

宋潔露著一雙大眼睛四處張望,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今年是個暖年,小雪也隻下了幾場,偶爾在極偏僻處還能看見未化的積雪。

四周光禿禿的,樹上的葉子都落光了,隨著拖拉機的跑過,車屁股後頭揚起了一陣黃土。地麵並不平整,坑坑窪窪,車一顛一顛的,能讓人把腸子顛出來。

車上的老娘們們卻並不在意,一個個高聲談論著東家長西家短。拖拉機的噪音特別大,聲音小了根本聽不見。

走了有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集市上。老遠就看到人頭攢動,聲音熙熙攘攘。下了拖拉機,跺了跺麻木的雙腳,趙娟就緊緊攥著女兒走入了人群。

宋潔感到一股熱浪迎麵撲來,與剛才身上的寒氣相撞,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從來沒有進過這麽擁擠的人群,一個個行人從她麵前走過,而她卻隻能看見人家的腿。宋潔這時有點鬱悶了,再一次詛咒自己的五短身材。

透過縫隙,她能看見擺在地上的攤子。各色商品琳琅滿目,還有好些連宋潔都叫不出來名字的東西。

賣早飯處,早有鍋子生了起來,到處蒸汽彌漫。叫得最火熱的便是賣油條和羊湯的攤子,裏麵的人吃的都滿嘴流油。

宋潔看著金燦燦的油條,忽然嘴裏發酸,口中溢滿了口水。她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下。細心地趙娟發現了女兒的異狀,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女兒正盯著人家攤子上的油條目不轉睛。

趙娟就領著女兒來到攤子前,買了兩根油條,用袋子包了起來,付了錢。

轉身走出攤子,趙娟蹲下身,將油條塞入了女兒手中,說道:“拿著吃吧,別蹭在衣服上。”

宋潔忽然就紅了臉,感覺自己也太給重生人士丟人了。八輩子沒見過油條似得,還饞的咽口水,太丟人了!太丟人了!

幸虧臉都蓋著,要不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把大圍脖往下扯了扯,露出自己的嘴巴,宋潔一手牽著趙娟,一手拿著油條,邊走邊吃。

咬上一口,啊!真是太香了,她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油條。好久都沒吃到油水了,宋潔不舍得一下吃完,隻小口小口慢慢嚼著,一口都要在口中回味許久。不知怎的,她覺得好像嚐到了幸福的味道。

再好吃的東西都有吃完的時候,她舍不得扔,將袋子裏的渣渣撿了個幹淨,才將袋子丟了。嘴裏卻一直回味著餘香。

趙娟來到賣糧處,買了一斤大米,幾斤白麵和各色豆子。

看到豆子,宋潔就想到了豆芽。冬天實在是沒有蔬菜吃,都好久沒有吃到了。綠豆種的人很多,價格也很便宜,少買一些就能生出很多豆芽。如果家裏吃不完,還可以賣一些,掙點家用,也算一舉兩得了。

該怎麽跟媽媽說呢?撒嬌嗎?惡寒!不過似乎隻有這一個辦法啊。

宋潔就開始了表演:“媽媽,媽媽,買豆豆吧。”

趙娟不解:“買豆豆幹什麽啊,明天熬粥已經夠了呀!這些可不是能玩的,媽媽給你買糖吃好不好?”對於女兒她一向是寬容的。

宋潔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心想“我才不愛吃糖呢”、。

“買豆豆可以發豆芽,豆芽可以吃啊。”宋潔不死心。

聽了女兒的話,趙娟有些驚愕:“你怎麽知道能發豆芽啊?誰說的?”

“老爺爺說的,說豆芽可以賣”

“哪個老爺爺啊?”

“就是那個老爺爺。”

趙娟知道是問不出來了,小孩子通常都分不清誰是誰,能記事就算不錯了。

最後趙娟無法:“可媽媽也不會發豆芽啊。”

宋潔小臉一揚:“我會。”

趙娟可不認為她會,不過耐不住女兒的懇求,還是多買了兩斤綠豆。宋潔見目的達成,也不再糾纏,等過幾天看成果再說話吧。

北方的臘八晚上是要吃餃子的,既然手頭寬裕了,就給女兒做頓好的吧。

趙娟在攤子前買了一顆大白菜,又去肉攤子割了一塊肥肥的五花肉,準備明晚包餃子。

想著快過年了,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穿,自家妮妮的衣服都小了,也該做一身新衣。趙娟一咬牙,拿著布票去離集市不遠的供銷社撤了一塊花布。

來時兩手空空,走時卻滿載而歸。母女兩人一直逛到晌午的時候,才坐著早已定時守候的拖拉機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