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恨的人
門外站著一個中等身高的男人,大長臉,保養的很好,抹了不少粉,很白淨,皺紋都被遮眼下去,男人的打扮相當時尚,身著年輕人喜歡的緊身淺藍色牛仔鉛筆褲和雙層套頭衫,頭上戴著一頂顏色出挑的毛線帽,腳上還套了一雙運動鞋,如果忽略他肥大的啤酒肚,男人可以算的上是個潮男,
他就是王秋的父親,文元,
男人的眼睛還塗了塗了眼線,泛著妖氣,在看到開門的外國金發小女孩以後,那雙精心伺候的老眼睜大老大,很是驚詫,
文元特意後退一步看了看門牌號碼,確認過後,又疑惑的打量了小女孩一番,然後往屋裏掃了一眼,跟他上次來的時候明明一樣呀,這個外國人是怎麽回事?
“你是誰?”他疑惑的問道,聲音細細的,有種偏女人的媚,如果是不熟知文元本性的人,很容易會被這看似友善的表象騙過去,因為他乍一看真的很不錯,打扮幹淨整潔,對外人說話聲音又細又輕,很是有禮的樣子,最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
王秋卻沒有吭聲,死死的盯著他,
早在看到來人那一刹那,王秋的血就凝固住了,年少時候痛苦不堪的記憶就像幻燈片似的,一幅幅從她腦中閃過,
她脆弱的心髒撲通撲通響著,就像一頂滿是鏽色的老鍾,發出沉重而綿長的低吟,
王秋的胸口越來越悶,她極力想壓抑住這如潮水般湧來的負麵情緒,可是這就好比一條裂了縫的小船,再怎麽努力的修補都是徒勞。她心中的那艘小船正這些情緒壓著慢慢往下沉,
王秋疼得微微彎了彎腰,她用手使勁抵住胸口,臉上痛色中夾雜著難以察覺的恨意,
文元感到莫名其妙的,好端端的,這個外國小孩怎麽突然成了這副樣子,
“喂,小姑娘,你怎麽了。”他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心中卻很是不耐煩,哪裏冒出來的小洋鬼子,病怏怏的,看著真晦氣。
出於明哲保身的本能,文元想扭頭離開,但又想到今天的目的還沒達到。他又停下欲走的腳步,
他問,“你聽不聽得懂我說的話?”因為煩躁,他的聲音有些尖。
王秋緩緩的抬起頭,眼神冰冷到漠然。加上她那張卡白的臉和淡金色的頭發,很像一隻無情的雪娃娃,
文元怔了一秒,他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眼神似的,
文元絕對不會聯想到王秋,因為他連自己女兒的相貌都模糊了,十幾年沒見,如果不是王秋死了,他根本不會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奇奇怪怪的,”文元小聲說了一句,把單肩包往肩頭上巴拉了一下。然後推了一把擋路的王秋,跨進屋裏。
文元力氣不算大,但是王秋還是被他推得撞到了門框上,右肩膀又是一陣生疼,周圍彌漫著的都是文元身上俗豔的香水氣和煙味兒,讓王秋胃裏忍不住犯惡心,
王晴正好拿著身份證件從房間裏出來,和客廳裏的男人碰了個正對麵,
“你來這裏做什麽?”王晴怒聲道,
文元不像個客人,更像個主子,靠在沙發上不說,兩條腿還翹在茶幾上,他指著門口的小孩問,“這個洋鬼子是從哪兒來的?”、
王晴見到王秋臉上的慘白,嚇得扔下手裏的東西,跑過去扶住王秋,
“我沒事,”王秋強撐著,先王晴一步開了口,聲音很虛,
“不行,你這樣子要去醫院,”王晴何曾見過王秋犯病,心裏很是慌張和著急,
“吃了藥就好了,”當著王晴的麵,王秋吞下了一顆手鐲裏的藥,順了一口氣,她才又說道,“我得先回房間休息,”文元的突然而至,讓王秋措手不及,再留在這裏,她唯恐文元看出蛛絲馬跡,
“記住,我是艾德琳,”她在王晴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王秋鬆開王晴,然後一步一步,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間,
“你對她做什麽?”王晴厲聲質問文元,
文元愣了一下,就算是離婚那會兒,王晴也沒對他這麽冷硬過,她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要和他拚命似的,
“她是誰?”回過神來的文元笑著張老臉問,那副樣子怎麽看怎麽不正經,“真是漂亮,”句子的尾音,他微微上揚了語調,讓人感覺有些女氣,
“跟你沒關係,”王晴根本不想看到這個男人,“這是我的家,誰準你進來的,馬上給我滾出去,”
王晴拉著臉說道,
“把我應得的那份兒給我,我立刻就走,”文元表情很是理所應當,
“做夢,”
“我沒有做夢,”文元居然還在笑,眼角處的粉都裂開了,“我們雖然離婚了,但是我還是王秋血緣上的父親不是,那一百萬,我本來就可以拿到一半,”
“文元,你敢捫心自問,你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嗎?”王晴氣的聲音都是抖的,
“我是她的老子,她身體裏流著我一半的血,她的錢歸我,不是天經地義嗎?”王晴的話完全不能撼動文元半分,
王秋靠在門後,聽著王晴和文元的爭吵,氣憤的緊緊握住拳頭,
文元本是一個連初中都沒畢業的‘小混混’,遇到了剛剛下放回城的王晴,王晴不知當時是不是被糊住了眼睛,竟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和文元結婚,
王秋也隻是大致聽說的,她不明白她媽為什麽要為了這麽一個男人而舍棄大好前程,不過年輕時候的文元確實很能迷惑單純女孩的心,尤其是一張他穿青衣戲服唱戲的照片,甚至讓年幼無知的王秋驚豔過,
王秋的外公外婆自然非常不滿意這場婚事,可是女兒執意,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當時的文元沒有房子,沒有工作,全憑王秋的外公一手操辦,把他弄進了王晴所在的工廠,還給廠領導施壓,分了他們一套房子,也就是現在王晴住著的這套,
甜蜜期過後,文元漸漸開始暴露他的本性,整夜整夜的不著家,和一幫子男人在外麵鬼混,尤其是當王晴懷了王秋以後,文元對妻子不聞不問,哪怕是王晴生產那天,文元也是最後才到,守在姐姐身邊的王開雨當時高興的告訴他是個女兒,結果文元臉立刻掉了下來,轉頭就走了,沒有一句關心,甚至沒有看一眼新生女兒,
文元後來辭職,和人合夥開了一家印刷廠,生意越做越大,於是幹脆搬出去,美其名曰為了工作,
小時候,王秋就奇怪,為什麽幼兒園裏的其他夥伴兒們都有爸爸接送,而她隻有媽媽,偶爾王開雨會過來,這時小朋友都會圍過來問她,王開雨是不是她爸爸,小小的王秋從那時起,心中就開始有了怨氣,
後來,年幼的她開始經曆一次次觸目驚心的‘抓奸在床’,同齡的孩子的孩子都還沉浸在童話美好的故事裏時候,小小的王秋就已經懂了什麽是同性戀,什麽小三,什麽是亂搞,過早了解這方麵知識的她,甚至有一段時間對異性極度厭惡,無緣無故和男同學爭吵打架的事情屢見不鮮,老師甚至還請了王晴過來,
再後來,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生,文元高興的不得了,他做夢都想的兒子終於有了,,王秋嗤之以鼻,要個兒子當小同性戀嗎,不,是小雙。她父母也因此離婚了,王秋當時恨不得要敲鑼打鼓的慶祝,
接下來便是二十多年的不再聯係,即使在路上碰到文元,王秋也當做不認識,而文元有錢,男情人、女情人又一堆,還有一個寶貝兒子,也犯不著去找她們母女倆的麻煩,所謂的生活費,斷斷續續的給了一年不到就停了,
這麽多年過去,文元越活越年輕,油光滿麵的,而王晴愈來愈蒼桑,身體垂將老矣,
王秋曾經恨過,為什麽這樣的人,老天不收了他,
嗬,王秋突然冷笑了一聲,報應現在不就是來了嗎,這個男人不到危急時候是不會拉下臉來找前妻的,
本來大家相安無事的過生活多好,獨木橋,陽關道各有各的活法,可既然文元硬要打破這種平衡,就不要怪她了,
“你以為我真看得上那五十萬嗎?”文元見完全說不動王秋,也惱羞成怒,他以為王晴還像過去那麽好騙嗎,“要不是廠裏現在資金困難,我根本懶得理你,”
“那你就不要理我,趕緊滾吧,我求之不得,”王晴沒有好語氣,
“你這賤人,信不信我明天就去起訴,”文元氣聲道,賤人一般隻會出現在女人為難女人的時候,而文元這個男人用起來威力也絲毫不逞多讓,
“去吧,我等著法院的傳票,”王晴不以為意的說,
文元見王晴完全是刀槍不入,氣的臉上的肉直抖,修剪細長的眉毛都快擰成了結,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笑得不懷好意,“你老實告訴我臥室裏的外國小孩到底是誰?”
王晴沒有做聲,
“那我就報警,告訴警察,這裏可能有什麽情況,”
文元的威脅顯然是有用的,王晴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敢,”
“我怎麽不敢,”他說著就拿出手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