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衝突

“你們班上還有孩子現在才來嗎?”貝麗指著越走越近的男孩問凱茜,

“除了可憐的莫裏,所有人都到了呀,”凱茜奇怪的說,“我不知道他是誰,”她說著站了起來,朝田間走來,

“他的眼睛是寶石麽,”艾德琳耳邊傳來朱莉安驚歎的聲音,藍紫色的眼睛並不少見,可純粹的淡紫色就太稀有了,

男孩就站在朱莉安跟前,她可以甚至可以看見那雙眼眸裏淡淡的微波,

卻聽到旁邊艾德琳說,“你怎麽在這裏?”艾德琳不是在說法語吧?

隻見亞瑟文從口袋裏掏出兩枚紫紅圓潤的土豆,放進艾德琳小小的木桶,桶裏本來已經有了三個凹凸不平的黃皮土豆,突然加入的新成員顯然和它們不是一個品種,

亞瑟文是來跟她送土豆的?艾德琳覺得自己永遠無法習慣亞瑟文各種各樣奇異的舉動,

“這是土豆?”傑瑞湊近疑惑的問,“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這種顏色的?”

出乎艾德琳意料的是,亞瑟文對傑瑞的靠近並不排斥,

不過與之相反的是,

因為傑瑞的話,另一頭漢妮幾個孩子也跨過來,他們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

漢妮擠到了亞瑟文旁邊,胳臂沒注意,輕輕挨在了亞瑟文身上,

“啊,”她突然尖叫一聲,踉蹌著撲到吉蒂身上,險些摔進田地裏,

孩子們被突然的意外都嚇了一跳,

沒人注意到維克往後退了一小步,一直嬉笑調皮的小臉現在繃得緊緊的。手也莫名顫抖起來,不知往哪兒放,

“你為什麽推我,”漢妮扶著捂著上臂忍著眼淚問,亞瑟文的勁兒不是一般的大,她都疼到骨頭裏去了,

而始作俑者,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漢妮,他的目光從開始到現在隻籠罩了一個人,

“你是誰?”亞瑟文動手。自然驚動了凱茜,她大步走過來質問亞瑟文,沒有哪個老師在自己的學生被人欺負的時候還坐視不管的,

這下所有的孩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亞瑟文身上,包括在遠處沒有摻和進來的薩蒙與埃裏克。田野裏安靜的隻能聽到風的聲音,

可是亞瑟文垂下了眼,顯然不準備回應她。

艾德琳卻著急了,因為她清楚的看到亞瑟文眸子裏的顏色越來越深,這分明就是他發怒的前兆,

“凱茜、凱茜老師。”維克害怕的叫道,

“什麽?”凱茜有些不耐煩的問。

本來好端端的義務勞動,卻來了一個‘搗亂’的,凱茜自然心情不會太好,沒有哪個成年人喜歡摻和小孩子的事情裏,

還沒等維克再開口,艾德琳突然握住了亞瑟文的手,“不要怕,他們沒有惡意,”她輕聲勸著,太久的孤寂。已經讓亞瑟文不懂也不習慣與生人相處,

女孩柔和的聲音傳進亞瑟文的耳中,一點一點讓他眼中冰寒消散。

“艾德琳,他是你的朋友嗎?”凱茜眉頭皺得緊緊的。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異的孩子隻會有怪異的朋友,

“是的,他不愛說話,所以,”艾德琳也不知要怎麽解釋,畢竟亞瑟文確實動手推了漢妮,作為一個男孩,實在太有失風度了,

被艾德琳的‘朋友’欺負,以漢妮的性格,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他必須給我道歉,他有什麽理由推我,”漢妮大聲怒道,“我的胳臂絕對受傷了,從小到大,沒有人敢這麽對我,”漢妮和傑瑞一樣是獨生子女,父母寶貝的不得了,

朱莉安一方麵對漢妮幸災樂禍,可另一方麵,她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麵前男孩身上帶上一種戾氣,這不是帽子和口罩就能蓋住,

傑瑞同樣感受到了,小孩子對於這些總是最敏感,

他和他們不是一類人,

傑瑞和朱莉安心中同時想著,

本來最有發言權的維克,卻早已躲到了田埂後麵,亞瑟文惡魔的形象已然深入他心中,哪怕凱茜在這裏,也讓他得不到任何安全感,

“對不起,”

當輕緩的聲音響起時,

漢妮驚的連手臂上的疼痛都顧不得了,

且不說自認為了解艾德琳的傑瑞和朱莉安心中的感受,就連薩蒙和埃裏克都懷疑是不是距離隔得太遠,他們聽錯了,

艾德琳給他們的印象,就是那種絕不低頭道歉的人,至少凱茜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清高與嬌氣,一直是她給艾德琳貼的標簽,

艾德琳看著漢妮,誠懇的說,“我替他向你道歉,可以嗎?”

她現在的神情真的很像一位犯了錯事孩子的母親,

亞瑟文低垂的眼裏卻閃過詭異的神采,

女孩刻意的保護,讓他心中有種火焰跳躍的感覺,口罩下的唇角悄悄的上揚了一些,

此時周遭的一切在亞瑟文眼中全然不存在了,身旁瘦小的女孩,是他唯一所在乎的,

漢妮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凱茜問道,“他是外國人?”她學過西語,聽懂了艾德琳的半吊子的話,

“是,”艾德琳應了一聲,

“難怪我從沒見過他,”朱莉安恍然小聲道,

義務勞動才是今天的主題,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爭吵上,秉著小事化了的態度,凱茜說,“漢妮,既然艾德琳已經道歉了,你就,”

“不行,”漢妮打斷凱茜的話,“我不要艾德琳的道歉,”她狠狠的盯著亞瑟文露在外麵的眼睛,“他為什麽不開口,難道不會說話嗎,這個天氣帶著大口罩,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漢妮最後一句話明顯帶上了惡意。

艾德琳皺下眉頭,沒有理會漢妮,而是低聲對亞瑟文說,“快點回去,”沒有人聽得懂艾德琳的話,除了凱茜,

“等等,”凱茜還是慢了一步,男孩跑的很快,一晃眼就轉進北邊的紅楊林。不見了蹤影,

剩下的爛攤子就由她來收場罷,

艾德琳歎了口氣,因為她已經感受到大家的眼光中的異樣了,

“你可真是害慘我了。”艾德琳右手一個紫色的土豆,鬱悶的說,

“後來呢。”喬恩坐在沙發上問,

“漢妮還好,亞瑟文都走了,她還能說什麽。關鍵是維克,”艾德琳想起那時的場景。

“老師,他就是害我和莫裏受傷的人,”惡魔的‘氣場’一消失,維克也恢複了正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狀,

“不可能,”艾德琳肯定的說,“他剛來小鎮不到一個星期,你肯定認錯人了,”

凱茜也不可能聽信維克一麵之詞。況且這個孩子很喜歡撒謊,於是事情還是不了了之,

最終。本來開開心心的義務勞動,因為亞瑟文的出現。以極其奇怪的氣氛的收場,漢妮對艾德琳的成見更深了,傑瑞和朱莉安本來想問口罩男孩的來曆,可艾德琳根本不願透露半句,這反而讓他們更加好奇,

倒是貝麗對艾德琳桶裏的土豆表示了適當的驚訝,“我種了這麽多年的馬鈴薯,從沒見過這樣的品種,你的朋友是怎麽找到的?”

好比人有白化病,土豆裏當然也存在基因突變,可是誰能從幾十萬株的馬鈴薯枝葉中找到具有極小差異的那一株呢,

亞瑟文找到了,出於對色彩辨認的超凡天賦,其他人看起來明明顏色一模一樣的葉片,在他眼中卻千差萬別,

葉子上小小的不同,在埋在土下的根部被放大,土黃的馬鈴薯變成了紫紅色,

“不知道,可能他運氣比較好,”艾德琳隻能這樣回答,

“難道他有透視眼?”貝麗開了個玩笑,“能留給我一個嗎,我想試著種植,因為這個顏色看起來好極了,”

“當然可以,”艾德琳毫不猶豫的拿起其中一個遞給貝麗,

……

“馬鈴薯的新品種?”喬恩聽完笑道,

“這個沒有毒嗎?”艾德琳表示相當的懷疑,

“誰知道,”喬恩打量著與眾不同的土豆,用手扣下一點,“裏麵居然也是紫紅色,看來不是他塗上去的顏色,”喬恩調侃了一句,

喬恩不敢冒險,沒有把它作為食材,而是放在廚房的窗沿上,他也準備種在地裏,看看會長成什麽樣,

亞瑟文雖然聽了艾德琳的話‘逃跑’了,但沒有老實回家,直到暮色降至的時候才回來,帶著他今天的勞動成果,

整齊的綠野,幾個小小的身影,分散在其中,為了襯托自然的景致,孩子們都被模糊化處理,例外的隻有那個穿著蜜紅外套的淺發小女孩,作畫的人,用心的把她的動作、表情全部細致入微的表現了出來,小女孩儼然成了畫中主角,

他怎麽知道學校今天去鎮西義務勞動?這是艾德琳看完了畫,聯想到今天亞瑟文所作所為,心裏產生的疑問,

她記得那時她明明對喬恩說的是法語,

“聽著,以後不準再突然出現在我的同學麵前,”艾德琳把亞瑟文拉進自己的房間,讓他坐在椅子上,這樣艾德琳就可以俯視他,會顯得她比較有威嚴,“去年聖誕節,你闖了禍,維克現在還記得你,這次運氣好混過去,那下次呢,到時候如果維克報了警,你就要被遣返回國了,”

艾德琳特意說的誇張了點,當維克指認亞瑟文的時候,她的手心都攥著一把汗,

可亞瑟文的反應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尤其在聽到回國這個詞以後,他瞳孔放的老大,好像看見了非常可怕的東西,嘴唇都在發抖,

艾德琳最見不得他這個樣子,讓人心揪著疼,

她輕輕抱住亞瑟文的頭,給他力所能及的溫暖,柔聲安慰著,

“我不該那樣說,沒人能強迫你回國,”

“不要怕,你現在在法國,在我們家,你現在很好,沒有誰再能傷害你了,”

亞瑟文在艾德琳懷裏漸漸靜下來,兩個孩子同樣淺白的頭發交織在一起,被燈光所模糊,好似融為一體,

累了一天,勞心老身,艾德琳很早就上床睡覺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艾德琳才看到李玉給她打的三個未接電話,

“小王,來嚐嚐我特意熬的雞湯,”叢阮一倒出雞湯,濃濃的藥香味兒就漫了出來,

王晴靠在**,虛得很,“太麻煩你了,我這病也沒什麽嚴重的,”

“這還不叫嚴重,”叢阮責怪了一句,“要是真癱了,你這身邊連個能省心照料的人都沒有呀,”

王晴麵露哀戚之色,尤其在剛剛清醒的情況下,顯得尤為悲苦,

“瞧我在說什麽,”叢阮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道歉,“別聽我這個老婆子胡說八道,”

和王晴關係越來越好,叢阮也對她的家庭稍稍有了了解,知道她隻有一個女兒,可惜死在幾年前的空難裏,對於那個叫艾德琳的可愛小姑娘,王晴提起來的次數幾乎為零,再加上陳夕瑤怒罵過艾德琳是私生子,叢阮以為也相差不遠了,於是更加同情王晴,

至於王晴不靠譜的弟弟,

“徐蕊已經被開除公職,現在壓在看守所,不關她個三五年,不解恨,”叢阮此時的神態,才真有幾分在勾心鬥角中練就的銳利與精幹,

春節被王晴拒之門外,讓徐蕊既覺得丟臉又感到憤怒,幾個月過去了,她的氣沒消反漲,可一直見不到王晴的人,她一肚子火氣沒處撒,

所以幾天前趁著門口保安疏忽,徐蕊溜進了小區,本就是為了吵架而來,和王晴當然起了劇烈的衝突,拉扯中,高玲被虎背熊腰的徐蕊失手推下樓梯,王晴一氣之下,突發腦血栓被送進醫院,

“坐牢就算了,徐蕊錯不至罪,應有的懲罰她已經承受了,”王晴不是不懂法的人,她知道叢阮和方如海不是一般的退休老人,這後麵他們出了多少力,她不得而知,

這時,李玉放在床頭桌上的手提包突然傳出電話鈴聲,

“是玉丫頭的電話,”叢阮說,“她人呢?”

“去拿化驗單了,馬上就回來了罷,”

兩個老人都沒有要接李玉手機的意思,任它響了半分多鍾,最終歸於平靜,

“怎麽不接電話,”艾德琳看著手機上李玉的名字,

“艾德琳,還沒起床嗎?上課都快要遲到了,”喬恩在門外說道,

“噢,馬上就來,”艾德琳把手機放在**,打開門出去了。()